頂點小說 > 四海鯨騎三冊全 >四海鯨騎2_第五十章 阿蘇山
    壁爐中的柴火發出輕微的噼啪聲,兩人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在房內相擁許久。

    思緒回籠,建文逐漸清醒了些。他回憶起剛剛船上那個女人的性格談吐,和七裏差得的確有點遠,或許剛剛那個可怖的猜想的確是自己多慮了。恰在這時,卻聽七裏在他耳邊低聲呢喃道:

    “在那個時候,我就以爲過去的我已經死了。沒想到又遇到她。”

    建文不由想起七裏在石龕前悵然若失的樣子……難道她也是這麼想的?建文知道七裏脾氣裏那絲古靈精怪總在某些時候變成執拗,此時再問什麼都是無益,他只能堅定道:“不管怎樣,我跟眼前的你在一起就夠了。”

    雖然看不見對方表情,但建文還是感覺到懷中的七裏原本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似乎心安了不少。

    很快,集合的時間便到了。

    現在海上風力勁挺,船行甚快,但衆人船上且往南行了一個白天,也沒見到什麼人煙。

    這其間倒是平安無事,只有騰格斯一直在船頭搖擺身子晃來晃去,蓬萊人等見到他這副樣子,都懷疑這人是不是瘋了。騰格斯只說是在實驗一個新的薩滿巫術,可過了一天也沒見他有什麼進展。到了晚上,騰格斯的新薩滿巫術仍沒反應,建文他們卻是有了新收穫——行了這麼久,他們終於見到蓬萊北邊衛所巡航的船隻了。

    最北衛的判官叫林雄仔,本來小郎君他們去北海就是從他的衛所出發的,現在見偌大一個艦隊只剩了十幾個人,也是悲不自勝。但他還有更重要的消息要呈送給新任的蓬萊之主——

    “啞魯國王子段阿剌沙去了日本肥後國休整,現在應該還在那裏。”

    這個消息可謂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了,算是近日來的最大收穫。見歸來的蓬萊小隊若有所思,林雄仔奇道:“那小國番主能幹什麼?無非是在海上倒賣下信息罷了。”

    廖三垣道:“大王不是說咱們輸就輸在消息上?現下正是一個突破口。”

    建文道:“既然之前說是大明朝廷還有人在找我,又是派如此孱弱的人物勉力追蹤,和水師、錦衣衛都不是一路人,真是想不通到底是爲什麼。解決了這個疑惑,或許很多東西都可迎刃而解。”

    衆人紛紛稱是。判官郎君曾提起之前段阿剌沙推脫不說僱他的主子到底是誰,那人是正是邪、是敵是友,他們一概不知,當時建文推演了朝中所有人也並沒有得出結論,現在終於有機會去搞個清楚了。

    建文道:“所謂君子善假於物,還有件事,也需要去肥後國弄個清楚。”

    他見騰格斯又在船頭唱唱跳跳,便遠遠將他喊來:“騰格斯!快來快來。”

    騰格斯累得滿頭大汗,過來後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願意起來了。衆人詫異道:“你……跳了兩天究竟是在做什麼?”

    騰格斯唉聲嘆氣:“俺在當時離開蒙古海子的時候,不知怎麼就被老薩滿用海眼傳到這裏,睜眼就是大明的東海,中間的情形卻全都忘了。俺尋思這東西這麼方便,不如問問那些薩滿到底是怎麼運用的,結果找了半天卻也找不到。”

    原來蒙古從來就有傳說道,草原上的海子能通往大海。騰格斯拿到烏都罕號船底之後驗證了此事,在那以後海眼關閉,老薩滿也死了,這東西的來龍去脈竟然就此失傳了。

    建文道:“這個慢慢練,騰格斯,你還記不記得那個龍鬚人說,天下靈船皆出於宛渠?”

    騰格斯連忙道:“當然記得。”

    “那火山丸雖然兇惡,可也算是靈船一類對吧?”

    騰格斯點頭:“惡靈船,惡靈船。”

    “我後來想,火山丸雖然是用邪術把魔王召喚出來,但應該也是藉助宛渠的技術纔將船靈送進船體的。然那幕府將軍卻說是從火山中把它取出來,你不覺得這事有些古怪嗎?”

    “安答是說,那幫日本人在說謊?”騰格斯是直腸子,只能想到這種解釋。

    建文搖頭道:“那事是肥後國所有國民親眼所見,岩漿流了半個島,一國之民陪葬換來的事,總做不了假。”

    “宛渠人是在阿蘇山把靈船交了出來?”騰格斯想了半天,一錘手心,“俺知道了!在海上是等不來宛渠人的,在陸地上卻可能找到他們。”

    “對咯。”建文道,“纔過去半個月,我們又要再去那個地方啦。”

    當日建文重新安排了兵力。蓬萊之中,樂通天與阿拋留在衛所接應,何志病得太重也需要休息,剩餘的其他人仍是預備開那條西洋船,朝西北方向去向日本。七裏見他們要去日本,便和琉球三老商議可以在那裏另行安排,相當於把三老送到家門口,如果要回琉球,那沿着外海回去便好了。

    次日開船,這西洋船開得倒是挺順手,本來要三日的距離,過了一日便看到當時到達的那處海港。廖三垣和哨兵先在港外輪班駐紮,輪班進港休息,幾個年輕人與琉球三老先利落地下了船,忙不迭地進了港口。

    進肥後國的港口,他們才發現幾件怪事。

    第一件是衆人看到西洋船到,好像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看來佛郎機公爵的船隊早來過了。他們問了問港口官員,說是的確如此。

    第二件是上次他們遠望阿蘇山一帶起伏的丘陵,長滿的是短絨似的青草。這一去半月,竟然已經被鬱郁蒼蒼的綠草蓋滿。

    這兩件事倒還罷了,第三件事可真是令建文他們大跌眼鏡。這裏家家供奉着一幅頭戴草帽的建文畫像,跟大明人家貼的門神彷彿,有些畫像下面還供奉着香燭。山北老笑了起來:“這是死人才用得到的啊。”

    衆人大白天心裏毛了一毛,七裏上前敲門用日語問了問,回來果然道:“他們在祭奠你。”

    建文大驚失色:“祭奠?他們覺得我死了?我才走了半個月啊!”

    雖然滿肚子都是疑惑,但他們還是很快到了山間,先去了鐵輪寺。佛寺前後生出許多繡球一樣的花,粉紅粉紅的,雖然好看,卻也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哈羅德搶先叫道:“怪哉怪哉!天氣還沒暖多少,就已經生出這麼多花來?”

    七裏蹲下身看了看:“這是紫陽七變之花。”

    “紫陽七變之花?”

    “日本佛寺周圍經常種這種紫陽花,本來要一個月後纔開的。”七裏擡頭向建文道,“一次花期有七種顏色變化,所以花語是,見異思遷。”建文聽到這個詞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花語也許是脫胎換骨哦。”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山門後響起,“今年紫陽花開得早,也許是爲了迎接一個嶄新的施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