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獸在泥地上瞬間糾纏在了一起,撕咬聲、怒吼聲、肢體碰撞的聲音將雨勢彷彿都要擊退,可終究,在黑狗的面前,餘啓明就只能是個獵物。
看似兇狠的場面,實則餘啓明一直都只是承受攻擊的一方,他本就還沒成年,身高只有一米六出頭,對比之下,那大黑狗已是將近有人的大小,並不比他的身形小多少。
而作爲自然進化的產物,不管是力量還是速度,餘啓明當然比不過兇狠的獵手。
更嚴重的是,他的本能在野獸的面前根本就是相當可笑的玩意兒!
回過神之時,餘啓明的身上已經多出了數道傷口,胳膊上、大腿上、就連他的脖頸處此時都留下了數道齒痕與爪印,傷痕太多,或是連餘啓明自身都已然麻木了,只是,體力的流逝讓他已然沒有再戰之力。
可偏偏,若換做是尋常的野獸,到了這個地步也該知道自己不敵轉而逃跑,可不知爲何,紀學文的屍體就像是對餘啓明有着無法抗拒的吸引一般,即便他已經落入了這般田地也不願放棄。
甚至,他都打起了小聰明。
雙手雙腳支撐在地面上,他的一顆腦袋與黑狗對視,而另一顆則是已然將目光再次放到了紀學文的屍體之上。
手腳微微挪動,喉嚨也不自覺地吞嚥着口水,忽然,他竟是直接向紀學文的屍體又一次衝了過去,彷彿只要能夠再吞下一口紀學文的血肉就能恢復他已經流逝的太過嚴重的體力。
然而,他卻忽略了面前黑狗的本事了。
它能出現在這,就意味着它並不是尋常的野獸。
餘啓明的身形纔剛剛竄出去,原本做出的假動作瞬間失效,黑狗猛地就朝他衝了過來,目標所指正是已經有大片血液流淌的脖子。
餘啓明的眼睛越瞪越大,恐懼亦是本能,到了這時,恐懼的催化之下他才終於漸漸恢復了些許意識。
可是,真的還來得及麼?
說時遲那時快,接下來發生的場景再次超出了餘啓明的預料。
就在二者即將接觸的一瞬間,一道高大的身影竟猛地從一顆樹後竄了出來。
“嗷嗚~”黑暗中,略有沙啞的尖叫聲劃破夜空,視線中,餘啓明甚至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那怪物的身軀高大得幾乎足足有餘啓明的兩個大小,它明明有着人形,卻渾身的灰黑色絨毛,就連臉上也少有光滑的地方。
這絕對不是個人。
而就在餘啓明驚訝之時,野獸的嘶吼聲直接被打斷,取而代之的是巨力撞擊的聲響。
聲響的來源正在與餘啓明身前不足半米之處。
他都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見得衝過來的黑狗直接被撞飛出去,其飛行的速度猶如炮彈一般,僅是看着就能讓餘啓明感受到其中的強大力量。
而當餘啓明回過神之時,剛剛出現的怪物赫然站在了他的身前。
而恢復的理智此時此刻恰恰成爲了最要命的東西。
若還保持着剛剛的本能,餘啓明怕是已經第一時間逃跑,就算是不逃跑,恐怕他也不會像是現在這般害怕地連逃跑都做不到。
他的腦子中只剩下了最後的一個念頭,這個林子之中出現的所有的人、動物都是爲了紀學文,而他則是最弱小的那個。
面對着眼前的怪物,他能成爲的只有任其宰割的羔羊。
倒是這時,遠處傳來的聲響再次令得餘啓明一愣。
他轉頭看去,才發現被撞飛出去的黑狗居然還沒有死,半尺直徑的樹幹都已經完全被撞斷,那條黑狗居然還能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
這一刻,餘啓明甚至都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恐懼令他的思想飛速旋轉,這時候他終於想起了自己應該逃跑。
然而緊接着的一幕卻讓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身前的怪物忽然慢慢地俯下了腰,原本餘啓明還以爲怪物是要攻擊他,可當那張滿是毛髮的臉與他貼在一起,然後,輕輕地嗅了幾下。
近距離的觀察讓餘啓明看清了怪物的眼睛,他才發覺,分明有着怪物的模樣,他卻從其眼底看到了清明與幾許......嘲笑。
而又在餘啓明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怪物就撤回了身子。
它這才轉過身,將視線落在遠處的黑狗身上。
不知是否是剛剛的攻擊太過強烈,還是怪物本身就存在令黑狗害怕的氣息,視線纔剛剛接觸,原本帶給餘啓明巨大威脅的黑狗居然“嗚嗚”慘叫着逃離了眼前之地。
當身影遠去,留下的不過是草叢裏的陣陣摩擦聲罷了,它的確逃走了,聲音如是告訴着餘啓明。
而時間恰好可以爲他證明這一點。
雨漸漸小了,不知多久餘啓明才從地上爬了起來,說來可笑,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身軀何時恢復了原樣。
當然,他自己也沒有心思去在意這一點。
回過神之時,他便已然記起了剛剛發生的場景,胃裏忍不住的一陣翻江倒海,將近十分鐘的時間,餘啓明都在用自己的手扣着嗓子眼想要將剛剛喫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劫後餘生?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倒是身邊儼然已經改變的場景或許能讓人聊以慰藉。
就像是他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恢復的原樣一般,當意識到一切已經接近尾聲之時,紀學文居然也跟着消失了。
是的,他的屍體,被剝離的骨頭的血肉,以及拼接好又被撞得散架的全身的骸骨。
當然,也並不是說紀學文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
地面上清晰可見餘啓明在“進食”時屍體輪廓留下的印記,而且,那些骨頭的確是已經消失了,但血肉卻並沒有和骨頭一樣發生相同的場景。
地面溼漉漉的,剛剛滂沱的大雨在林間的地面上匯聚出細小的水流,水流沖刷之後,留下的便是地面上那些黏糊糊的液體。
忍着噁心,餘啓明摸了一把,嗯,就像是被燒爛了的膠製品一般。
這就是紀學文留下的所有的痕跡了。
但是,這些也足以令餘啓明心存巨大的疑惑。
紀學文......真的死了麼?
這個答案當然沒有人知曉,可能是經歷的多了吧,短暫的適應過後,餘啓明終於還是恢復了些許平和的心態。
他甩甩頭,儘量將那些噁心的想法甩出腦袋,應是爲了掩飾,他都直接向身旁的怪物問道:“你是來救我的?沈蓮讓你來的?”
他舒了口氣,不是嘆息,更不是放鬆,甚至都有些可笑。
過去了這麼久,他當然認出了眼前怪物的身份,那晚跟蹤沈蓮到達學校附近的時候,他碰見的怪物就是眼前的這隻。
只是比起那時候,這個怪物的體型要更大了些,也更少有了人的模樣了而已。
然而,怪物卻始終沒有給予餘啓明迴應,它站在那,就像是故意在留給餘啓明思考的空間。
可這份思考卻讓餘啓明越來越無所適從。
他很難不將今晚的經歷與那一次與林佳藝一同探索教學樓聯繫起來,那一次,不管是最後沈黎的出現還是在那之前就有人找上了林佳藝都足以說明這是個巨大的陰謀。
那麼,這個怪物的出現其實是意味着沈蓮其實和他是站在同一個陣營的?
有可能,但說實在的,餘啓明也不敢確定。
他沒有那麼長遠的目光,說到底也只能想想今晚發生在身邊的事。
“只有我一個人擁有兩個靈魂,那個人指的是今晚我的身體產生的異狀?”餘啓明想道,“嗯,也不只是身體而已,靈魂如果真的存在的話,那出問題的應該就是那東西。”
說到這,餘啓明似乎終於有了些許思路:“紀學文說到了祕密,他在故意將我引導變成那樣,可能這個祕密就是與此有關。”
餘啓明得出了他的第一個結論。
但也很快,他就又搖起了頭:“也不對,這個祕密絕對不是隻爲我一個人服務的,既然是與整個福東實驗高中都有關的話,那應該這座林子都有問題。”
想到這,他轉頭便向樹林的周圍看去,果然,一切真的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雨停了下來,月雖是還未曾躲開烏雲,卻儼然將黑夜映照得明亮了許多。放眼望去,原本無窮盡的密林此時終於還是現出了它的邊界,雖說在邊界之外的只有一片黑暗。
但此時此刻,這份黑暗卻再無法阻擋餘啓明的思想。
紀學文的屍體是消失了沒錯,可當初的那個路牌可還一直佇立在這。
“三條路?三個不同的方向,這個林子顯然不是尋常的空間,但這樣的話這三條路又能通往什麼地方?”餘啓明下意識地想道。
同時,他已然將目光放在了路牌之上,只可惜紀學文貌似並沒有將一切都告訴給餘啓明,路牌的方向很明確,但牌子上可沒有寫明通達之處的地名。
但也很快,餘啓明就想到了一個主意。
索性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他又怕引來什麼更嚴重的後果呢?一切,應該不止是沈蓮一個人的陰謀吧。
“你對這裏應該很熟悉吧,不如我們兩個沿着這幾條路走走看能到什麼地方?”看着身旁的怪物,他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