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處，餘啓明的父母雖然沒有再攻擊，可是，也斷然不是失去了行動能力。
危險的目光打在餘啓明的身上，他們應是在懼怕，懼怕屋子裏的東西。
屋子裏的？那是什麼？
餘啓明臉色僵硬，當沈黎家裏的模樣映入視線之時，那場景儼然和想象中有所不同。
昏暗的房間，地面上堆滿了灰塵，應是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人進入過的模樣。可既然如此，剛剛給餘啓明開門的又是誰？他聽到了腳步聲，難道還有人能不留下腳印麼？
而且，剛剛明明有人在屋子裏和他說話，人怎麼可能消失。
鬼？這個世界裏的鬼應該和常識知曉的那些不一樣吧。
想到這，餘啓明回頭看了一眼，但終究還是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了步子。
“噠、噠、噠......”腳步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當身軀被黑暗所籠罩之時，人已然進入到了屋子之中。
想到了什麼，餘啓明回身想要將大門關閉，然而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力撼動大門分毫。
他隱隱明白了些事情，便沒有強求。
雖然從來沒有進過沈黎的家，但至少從建築結構的方面來講，餘啓明對其也算不上陌生。不過，才進了屋子，餘啓明就察覺到了不對。
仲夏未離，悶熱的天氣自當沒有因爲霧氣的原因便比平時低太多的溫度，可這屋子裏卻相當涼爽。
而轉過頭，餘啓明纔看到，奇怪之處還並不止這些而已。
霧氣不知何時從什麼地方漫了進來，屋子的外圍此刻都已經漸漸變得模糊，當然，最讓餘啓明疑惑的是，這屋子裏實在是太乾淨了。
當然，這指的並不是灰塵，而是說除了最基本的傢俱之外，餘啓明幾乎沒有看到任何其他的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空蕩蕩的櫃子，牀與沙發上沒有任何的裝飾以及其他的傢俱，頭頂的牆壁上，孤零零的燈泡座已然暴露出了未曾連接的電線。
他皺着眉，走進衛生間，水龍頭被打開了，裏面卻沒有水流出來。
倒是有着幾許血腥以及其他的味道。
那是什麼氣味？餘啓明說不上來，有點像消毒水，但明顯更刺鼻一些。
不知怎麼，餘啓明好似覺得自己在哪聞到過相同的氣味，便不自覺的有些不安。
於是，他關閉了水龍頭，從衛生間裏退了出來。
不過是四五十平大小的房子，自當沒有多少可以探尋的地方，轉過身，剩下的也就只有陽臺和兩側的臥室了。
至於陽臺，他粗略地看過去便能看出其全貌，那裏怎麼可能會有人。
他猶豫了一番，沒有指引，便隨意挑選了其中的一間準備進入，誰知就在這時候，他纔剛擡起腳步，身後竟悄兒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心一下子被提起，回身看去，他才見得父母竟然已經跟着進入到了屋子之中。
他一時沒敢動，然而，父母的動作也就跟着停下了。
驀地，餘啓明想到了什麼，腳步輕擡，然後向前落下。
“噠。”
“噠噠。”
三道腳步聲同時響起。
餘啓明一下子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他們在跟着，不，應該說是模仿他的腳步。
不自覺地嚥了咽口水，好在，他還算冷靜，只要找到這屋子的真相，父母應是來不及對他做出攻擊。
他強忍着讓自己冷靜下來，腳步一次次落下，幾乎相同頻率的聲音便同時響起，已經越來越近了。
餘啓明一咬牙，只聽黑暗中的嘎吱一聲響，陳舊的大門便應聲開啓。
然而就在下一刻，餘啓明卻驚恐得無以復加。
那張蒼老且恐怖的臉就這樣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它的身高几乎比餘啓明要矮上許多，再加上佝僂的腰讓她看起來幾乎只到了餘啓明的胸口。
可是，那張臉卻幾乎已經看不出有人的樣貌。
白骨暴露而出，應是風化所致，上面都已經結滿了白斑，但血肉也的確還在，佔據了大約三分之一的面孔。
只是，她伸出的雙手卻已經在開門的瞬間伸到了餘啓明的前面。
沒有眼睛，黑漆漆的瞳孔中卻彷彿有着令人不寒而慄的視線。
突然的一下令餘啓明猛地向後退去，待到整個身子到倒在地上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可是他哪來得及做更多的反應。
而且，他的動作赫然引起了更進一步的危險。
摔倒解放了身後父母的動作，一瞬間，只聽得如催命符般的腳步聲瞬間來到了身旁，根本來不及他反應，那一抹被反射的手機的光芒已然打在了眼睛上。
巨大的撞擊聲是後來才傳出來的，是大門砸在牆壁上的動靜，當餘啓明看清了眼前的情況之時，那恐怖的人影竟然擋在了他的身前。
原本的攻擊動作驀然停止，餘啓明雙眼瞪得渾圓，這一刻，他纔敢確定導致在門外那情況的東西，或者說是人就是眼前的鬼影。
它擋在餘啓明的身前，父母的動作就這樣停了下來。
不，應該說終於完全定格在了此時。
冷汗順着額頭流了下來，事實上，餘啓明臉呼吸都不敢用力，刀刃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冰冷的觸感彷彿都已經將他的皮膚劃開。
不同於臉部被撕裂時的場景，這一刻，他根本不敢讓自己受到半點傷害。
他戰戰兢兢地看着眼前的鬼影，良久，對方在終於有挪開了身軀。
然後，重新回到了房間裏。
它沒再對餘啓明做什麼，或者說，它本來就是要把餘啓明救下來。
當然，慌亂導致餘啓明思考了半天才意識到這情況，他顫抖着試圖將抵在脖子上的刀挪開，可是，彷彿場景真的定格在了這一刻，就像是他無法關閉大門，他根本無法讓脖子上的菜刀挪開半分。
無奈，他只好緩緩挪動自己的身軀，喉嚨處傳來微微的疼痛，手摸過去，血跡只有很少而已。
“應該只是劃破了皮。”餘啓明舒了口氣，然後，跟着走進黑暗的房間之中。
“乓！”那是大門又一次被關閉的聲響。
黑暗驟然降臨，如果說，剛纔餘啓明還可以透着門外手機的微弱光線看清周圍的情況的話，那麼此刻他便已完全被黑暗所包裹。
賴以維繼的視覺一瞬間失去了作用，然而就在這時，他的心卻又直接被提到了嗓子眼。
眼前的一幕太過詭異，眼前的黑暗濃郁得令他幾乎看不到房間的邊界，他彷彿就站在了一片獨立荒蕪的空間之中。
可是，那人影卻根本不受光線的影響。
它就坐在那，視線落在餘啓明的身上，定定的看着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剛纔的情形所致，餘啓明此時哪還知道該做什麼，時間緩緩流逝，黑暗來的純粹，彷彿連呼吸聲與心跳聲都淹沒在其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餘啓明唯一的感覺就是自己的冷汗已經順着額頭流淌到了胸口，脖子上火辣辣的疼，撕扯着理智。
終於，他忍不住了。
拿出信箋，將其拆封，展開在它的面前，問道：“這上面，是你麼？”
話音落下，卻久久都沒有迴應。
餘啓明不自覺地嚥了咽口水，雖然知道對方可能對自己沒有敵意，可是這種場景也不是輕易就能夠適應的。
他強行才讓自己冷靜下來，舉着信箋再次向前探了一步。
然而這一次，還沒等他開口，聲音居然從周圍直接響起：“我是誰？”
餘啓明被嚇了一跳，可轉瞬又變得有些迷茫。
是個蒼老的女聲，聲線並不恐怖，其實和一般的老人都沒有什麼區別，他覺得有些熟悉，甚至自己可能都從哪裏聽到過。
只是，他佇立了良久，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程......程奶奶？”他細聲細氣地，極不自信。
只是話音剛落，又是相同的問題傳到了耳朵裏：“我是誰？”
沒有任何危險的意味，對方只是再平靜不過地向餘啓明問着此話，心頭的恐懼漸漸被驅逐，可餘啓明卻越來越懵。
將信箋對準自己，上面的內容依舊沒有變化。
“她問的不是我知不知道他的身份？是我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猜想着。
“我是......阿明？”想到楊陵的規矩，他第一時間沒敢說出自己的真名。
然，屋子裏依舊沒有迴應。
“反正名字早就在沈家村的山上暴露了，試試吧。”餘啓明一咬牙，再次出聲道，“我是餘啓明。”
誰知，當話音落下，黑暗中依舊是寂靜的一片。
眼前的場景彷彿僵在了這一幕，任憑過去的再久，餘啓明也沒有找到正確的答案來。
他倒是有個猜想，可是看着對方那張恐怖的臉，怎麼也無法與記憶中的面孔重合。
他再三猶豫，終究還是不理解對方的意思。
當然，危險也並沒有出現，只是時間久了，彷彿一聲嘆息從周圍的黑暗中響了起來。
那腳步聲好像又出現了，但餘啓明還沒有聽清，就見得身前的鬼影一下子站了起來。
恐怖的面孔瞬間出現在了面前：“告訴我，你都明白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