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郅玄 >第 83 章 第八十三章
    郅玄抵達西都城當日,纏綿病榻的密夫人再次陷入昏『迷』。國君府內的醫輪番看過,都是束手無策。

    雖沒有明言,從醫的表現也能看出,密夫人已是時日無。

    公子康得到消息,迅速趕往國君府。在府門前遇到郅玄派來的甲士,新仇舊恨一起涌上,不顧戎右的阻攔,當場搶過駕車者的鞭子,狠狠抽在甲士身上。

    郅玄打造新軍不遺餘力,將兵身上的甲冑都是最好,縱觀西原國,難有出其左右者。馬鞭抽在身上,有皮甲阻擋,外加鑲嵌的銅片,幾乎感覺不到疼痛。但對國人出身的甲士而言,無過卻馬鞭加身,無疑是奇恥大辱。

    公子康被憤怒衝昏頭,連續落下三鞭。

    一幕驚呆衆人,國君府前出現短暫寂靜。無論侍人、卒伍還是跪在車輪旁的奴隸,全都目瞪呆,驚在當場。

    公子康雙眼泛起血絲,還要落下第四鞭,甲士怎肯繼續受辱,徒手抓住馬鞭,怒視公子康,下一刻就要拔劍。

    甲士出身郅地,上溯五代都爲國而戰,立下不小的戰功。

    郅玄重用他,對他的父親和祖父都十分敬重,不想今日進到城中竟被公子康當衆鞭打,恥辱豈能善罷甘休!

    別說公子康僅是庶公子,就是西原侯本人也不能無故鞭打國人,尤其是立有戰功的國人甲士!

    甲士怒目而視,公子康連拽兩下鞭子都沒能拽回來,反倒被對方向前一拽,差點跌倒在地。

    侍人連忙扶住公子康,手指甲士,怒道:“大膽狂徒,敢對公子無禮!”

    甲士丟開馬鞭,長劍出鞘,一道白光陡劃過,切斷侍人指向他的胳膊。

    斷臂墜落在地,鮮紅的血『液』噴濺而出。

    侍人呆滯兩秒,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瞬間發出一聲慘叫,抱着傷臂摔倒在地,半身都被鮮血染紅。

    “區區奴婢,膽敢無禮!”將侍人的話甩回對方臉上,甲士的目光鎖公子康,踩住滾到自己腳下的斷臂,狠狠碾壓。

    公子康折辱他,此仇不共戴天!

    府前的動靜實在大,西原侯得知消息,立即派人前來,召甲士前往正殿,公子康則被帶往密夫人處。

    若他真心要了結此事,必要當場消弭爭端。他卻沒有樣做,反倒是和稀泥。此舉落在外人眼中可以有很解釋,但無一例外都知道一點,西原侯無意調和矛盾,反有推波助瀾之嫌。

    國君召見,甲士不能抗命,只能收起長劍隨侍人離開。

    公子康怒意未消,添幾分恨意,一腳踢向地上的侍人,怒叱道:“沒用的東西!”

    隨即轉身離開,根本不在乎侍人的生死。

    看到一幕,周圍的侍人均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連卒伍也『露』不忍。但不能任由他在府門前哀嚎,只能狠心將他拖走,在地上留下一道暗紅的血痕。

    和公子康一同進府的幾人中,有曾被他砍傷的長侍人。見公子康的殘暴行徑,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只是偶爾擡眸看向公子康的背影,眼底會閃過一縷暗光。

    密夫人的住處十分安靜,婢女和侍人走動時萬分小心,不敢輕易發出聲響。

    幾名醫開出『藥』方,湯『藥』熬煮了一碗又一碗,效果始終不大。

    密夫人陷入昏『迷』,無法喂進湯『藥』,只能用銅匙掰開嘴巴,以木管送入。饒是此,一碗湯『藥』仍要浪費大半。

    黑『色』的『藥』汁順着密夫人脣角滑落,浸溼衣領和枕頭。婢女連忙收拾,因無法移動密夫人,仍使得室內的『藥』味越來越濃。

    公子康走進內室,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榻上那個形容枯槁,彷彿一具骷髏的女人,竟會是他的母親!

    “不,不可能!”

    情急之下,公子康衝上前,就要將密夫人拉起來。

    衆人大喫一驚,跟隨密夫人的婢女上前阻攔,被公子康一腳踢開。

    抹嘴角的血,婢女強忍着劇痛爬上前,抱住公子康的腿,不讓他折騰隨時都可能斷氣的主人。

    “公子,夫人禁不起般拉扯!”

    混『亂』傳到屋外,西原侯派來的侍人探頭看了兩眼,眼珠子轉了轉,沒有走進,直接轉身回覆命。

    消息傳到羊夫人處,揮退婢女和侍人,獨自坐在內室,看向半開的窗扇,陷入長久的沉默。

    久遠的記憶回籠,想起逝的梁夫人。

    密氏今的狀況和彌留時的梁夫人別無二致。只是比起後者,的病情加來勢洶洶,遭受的痛苦深。

    “是想的那樣嗎?”羊夫人喃喃自語。

    果密氏是自己求死,一切的疑問都能解開。

    “可惜。”

    同樣身爲母親,羊夫人能猜出密夫人此舉的用意。可惜公子康傲慢自大且愚笨固執,他未必能體會到密氏的良苦用心。到頭來,密氏的願望終會落空。

    嘆息一聲,羊夫人托起青銅盞,遙對窗,輕聲道:“密嫵,敬你!”

    話落,羊夫人仰起頭,將盞中冷湯一飲而盡。

    彼時,往範氏送信的侍人已返回,範緒讓他告訴郅玄,一切盡在掌握,無需擔心。並交給侍人一張圖,圖上清晰繪出城池佈局,並將城外營盤圈出大部分。

    郅玄拿到張圖,牢牢記下所有標註,確保不落下一個。隨即下令大軍紮營,位置就選在城門靠東的位置,那裏有大片空地,顯是刻意留出。

    大軍紮營時,甲士策馬返回,在營前翻身下馬,帶國君府的侍人見郅玄。

    “君上下旨,公子暫留城外,明日再入城。”侍人道。

    對西原侯的命令,郅玄並不感到意外,只是觀甲士神情不對,等侍人離開後,將他留在帳中,開詢問:“發生何事?”

    甲士沒有隱瞞,道出自己入城後的,包括他被公子康鞭打,一刀砍斷侍人的胳膊,以及西原侯的態度,一字不漏。

    “君上未做處置?”郅玄道。

    “沒有。”甲士甕聲甕氣道。

    郅玄眉心緊鎖,思量片刻,猛拳頭一緊,扯下腰間的一枚玉環,當場一分爲二,將一半交給甲士,命他帶上十人再次入城,將碎玉當交給公子康。

    榮耀不可毀,甲士不可折辱,既爲他的麾下,他必要同公子康一戰!

    “可敢再入城?”郅玄問道。

    “敢!”甲士聲洪鐘,臉和脖頸漲得通紅。不是因爲怒火,而是興奮和激動,有對郅玄的感激。

    目送甲士離開,郅玄從架上取下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