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郅玄 >第 109 章 第一百零九章
    翌日清晨,飛雪初霽。

    天空烏雲散去,現出一片湛藍。

    雪不再下,風卻變得更冷,呼嘯着穿過營地,掀倒數個木架。木架向前翻滾,直至滾到營邊,被柵欄擋住方纔停止。

    一隊卒伍快跑過去,將木架扶起來,發現下方的杆子已經散開,兩足無法支撐,只能就地拆卸,當成木柴使用。

    郅玄一夜好眠,起身時,營內已飄散食物的香味。

    濃稠的粟粥,暄軟的麥餅,醃菜、鹹蛋再加上幾碟肉醬,就是今日的早膳。

    熊肉餘下部分,被廚切碎熬煮成肉湯。熊骨斬斷,骨髓熬進湯裏,使得肉湯的味道更加香濃。

    一陣吆喝聲後,營內甲士、卒伍、役夫和奴隸各自列隊,等待領取飯食。

    廚擡出半人高的藤筐,揭開大鍋鍋蓋,粟粥和麥餅的香味交織在一起,加上飄着油花的肉湯,無不令人食指大動。

    趙顥營內也在用飯。

    和郅玄營中不同,北安國軍隊的早飯只有一碗粟粥,外加一塊鹹菜疙瘩。役夫連鹹菜疙瘩都沒有,只有一碗稀粥。奴隸更不用提,只能分到一小撮帶殼的粟,煮出的粥能照出人影。

    即便如此,也沒有一個奴隸抱怨。

    北安國軍中的奴隸一天能喫兩頓,保證肚子裏有食。絕大多數小國的奴隸一天只有一頓,遇到糧食緊缺的時候連一頓都沒有,餓死的不在少數。

    喫過早飯,從郅玄營內行出數輛馬車,徑直來到趙顥營前。領隊的甲士持郅玄手書,言爲公子顥送來物資。

    趙顥正同世子瑒議事,聽甲士來報,料定是郅玄送來保暖衣物,立即命人打開營門放車輛入內。

    果不其然,揭開蒙布,車上是整整兩千套毛衣毛褲,另有數百雙毛襪和手套,算作這筆生意的添頭。

    卿大夫知曉此事,親眼看到送來的毛織品,紛紛找上趙顥和世子瑒,都想分一杯羹。

    “我不做主。”世子瑒對氏族擺手,表示東西是趙顥從郅玄手中購買,想要就去找公子顥,別來找他,他不做主。

    因昨天言辭不慎,他今天的鹹蛋和豆腐都沒喫上,只能眼巴巴看着兄弟大快朵頤,這難受的滋味誰懂?

    見世子瑒神情不對,氏族們不敢糾纏,聯合起來去見趙顥,希望能從他手中購買一批毛織品。

    白給是不可能的。

    從世子瑒透出的口風看,這批毛織品價格不低,想分一部分,估計要割肉。至於割多少,要看公子顥手舉多高,落下時的力道有多重。

    兩千套毛衣毛褲看似不少,分給卿大夫,數量就顯得捉襟見肘。

    不能平均分配,唯有價高者得。

    趙顥用狄人同郅玄交換,和氏族要的卻是糧食和金絹。皮毛自然不行,氏族自己都不夠,壓根不會用來交換。

    “粟黍均可,麥稻減半。”

    北安國不種稻米,麥子也種得很少。物以稀爲貴,用麥稻交易,價格自然不同。

    氏族們心中衡量,很快做出決定,有富裕者取出一批糧食,不捨得糧食就用金絹,很快將郅玄送來的毛織品瓜分乾淨。

    之所以這麼快,全因趙顥自己留下五百,分給世子瑒五百,留給他們的只有一千套,每人幾十或一百,完全不構成壓力。大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很快清空大車。

    買回去怎麼分,趙顥不參與,全由卿大夫們自己做主。

    “將此物交於國君。”

    隊伍返回前,趙顥召見領隊甲士,讓他將一隻木盒帶回去交給郅玄。

    “諾!”甲士抱拳,行禮後退出大帳。

    彼時已過正午,冷風稍歇,趙顥下達命令,全營上下開始忙碌,準備明日啓程。

    郅玄營內同樣在忙,看似雜亂喧鬧,實則有條不紊。絕大多數人都是喜氣洋洋,期待草原之行。

    甲士歸營後,同負責登記的下大夫交接,將大車歸庫。其後去往大帳求見郅玄,送上趙顥的禮物。

    木盒四四方方,兩個巴掌寬,四角包銅,外觀十分精緻。

    “公子顥可有他言?”郅玄問道。

    “回君上,只送此物,未言其他。”甲士如實回答。

    郅玄點點頭,讓甲士下去,移近木盒,掀起盒蓋。

    盒蓋入手很沉,不知以何種木料製成。打開的瞬間,一片彩光,差點晃花郅玄雙眼。

    只見盒子裏滿滿都是彩寶,還有數顆龍眼大的珍珠,可謂是價值連城。

    郅玄拿起一枚珍珠,不由得想起昨夜。回憶指腹觸碰的溫熱細膩,連忙放下珍珠,掌心壓在盒蓋上,暗道美色誤人。

    “栽了。”

    郅玄嘆息一聲。

    食色性也。

    面對那樣一個大美人,不動心是假的,他這也是人之常情。

    當日,郅玄不只收到趙顥的禮物,還收到公子瑫的謝禮,整整兩大車金絹。

    以價值而言,完全比不上鹽湖金礦,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好在擺出態度,沒有裝作不知道,將事情糊弄過去。

    漠夫人獲悉此事,僅是掀了掀嘴角,不予置評。婢女送上湯藥,她端起來一飲而盡,放下藥碗,靠在榻上閉目養神。

    婢女本該離帳,卻遲遲沒有動作。許久,突然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

    “夫人,奴錯了!”

    婢女跪下時聲音很重,碰撞到膝蓋,即使有裙褲阻隔也會留下淤青。

    漠夫人依舊閉着雙眼,似不聽不聞。

    婢女咬着嘴脣,開始不停磕頭,直至額頭淤青,出現血痕。

    “行了。”漠夫人終於出聲,睜眼看向婢女,道,“多久了?”

    婢女額頭觸地,顫抖着聲音答道:“今歲夏末,公子瑫找上奴,說、說只要聽從他,就給奴金絹。”

    “只有金絹?”漠夫人側過身,俯視跪在地上的婢女,“你是兄長送來給我,懂得用藥,這點東西就能讓你心動?”

    婢女惶然地擡起頭,對上漠夫人的雙眼,心底防線終於崩潰。

    “公子瑫承諾,會讓奴改變身份,不再做奴婢,做妾夫人。”

    “這纔對。”漠夫人沒有發怒,反而笑了,“他是不是還告訴你,等你生下一兒半女,會將我的嫁妝分你一份,給你的孩子封地良田?”

    婢女汗如雨下,趴在地上抖如篩糠,嘴裏不停道:“奴錯了,奴真的知錯了!”

    “行了。”漠夫人不耐煩再聽,打斷她的話,“同寢沒有?”

    “有兩次。”婢女臉色蒼白,話出口時又變得漲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