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郅玄 >第 140 章 第一百四十章
    在狄戎各部之中,狼戎和熊狄向來以勇猛善戰著稱。

    這種勇猛表現在遇到中原軍隊,其他部落望風而逃,他們卻能鼓起勇氣,有效組織起進攻和防禦,在數量足夠多的情況下堅持不落下風,個別時候還能進行反擊。

    正因如此,狼戎和熊狄方能名聲大噪,在漠北稱雄。更能發下號令,一次召集數萬人南下。

    可就在今天,多年樹立的形象終將被打破。

    三萬多部落聯軍遭到突襲,被數量不到自己一半的對手打得落花流水,其中有半數還是庶人和奴隸!

    戰鬥中,各部首領不斷怒吼,召集部落勇士,不顧一切發起衝鋒。

    這種勇猛實屬罕見。

    在中原軍隊北上會獵時,遇到的狄戎部落早已經嚇破膽,反抗者少,逃跑者多。在處於劣勢的情況下還能反攻,可見狼戎和熊狄是何等剽悍,絕非浪得虛名。

    只可惜都是無用功。

    部落勇士發起數次衝鋒,浪潮一般狂襲而至。遇到列陣的甲士,像是遭遇銅牆鐵壁,每一次衝鋒都折戟沉沙,除了留下滿地鮮血和屍體,什麼都得不到。

    又一次衝鋒之後,狄戎的勇氣開始消退。

    在鼓聲中,盾牆左右分開,戰車魚貫而出。車上的氏族手持長弓,在飛馳中放箭,鎖定的目標皆爲各部首領。

    戎右豎起盾牌,單手持矛,每一次橫掃都會帶起大片血霧。鋒利的矛尖能輕易穿透戰馬的脖子,遑論馬上只裹着羊皮的戎狄。

    駕車者奮力揮動繮繩,驅策戰馬向前奔馳。遇到正面襲來的狄戎,手臂一挽纏住繮繩,單手抓起一杆短矛,大喝一聲飛擲而出。

    短矛凌空飛過,貫-穿戎人的胸膛,力量大到將其帶落馬背,直接釘在地上。

    黑色和赤色的戰車齊頭並進,每一輪箭矢飛出都有部落首領落馬。

    等到箭壺射空,車上氏族抽-出佩劍,抄起長戟,下令駕車者加速,以自身爲矛頭,悍然衝向狄戎最密集處,將聚集的狄戎強行鑿開。

    強橫的鋒矢飛馳而過,猶如利刃切開獸皮。

    戰馬嘶鳴倒地,落馬的勇士被車輪壓過,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戰車和戰旗就是訊號。

    周圍的甲士卒伍迅速聚攏,在奔跑中排成戰陣,跟隨戰車發起一次又一次衝鋒,同狄戎短兵相接,收割一輪又一輪戰功。

    馬上的狄戎揮刀劈砍,骨刀落在甲士的肩膀上,沒有預料中的鮮血飛濺,只有一聲脆響,刀刃彷彿劈在岩石上,當場出現豁口。

    “怎麼可能!”

    戎虎不敢置信,試圖再次揮刀。

    黑衣甲士沒有再給他機會,用鐵打造的臂甲抵住骨刀,另一手抓住戎虎的腰帶,在他滿臉驚愕中,直接將他拽落馬下。

    “夠壯,可以扛石頭!”甲士咧嘴一笑,因臉上沾染鮮血,愈發顯出幾分猙獰。

    戎虎不懂甲士的話,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下一刻卻有繩索飛來,套馬一樣將他套住,繼而在地上拖拽,將他生生拽出戰場。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周圍都是被套來的勇士和部民,既有戎人也有狄人。

    戰鬥進行到這裏,勝負已分,部分狼戎和熊狄負隅頑抗,終究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氏族們認爲殺得足夠多,震懾目的已經達到,陸續下令收刀,開始從四面縮小包圍圈,對目標進行抓捕。

    狄戎發現中原人不再要他們的性命,而是拋出套索,將他們一個個套住,像牛羊一樣丟在一起,周圍還有臨時豎起的柵欄。

    這樣的變化太過意外,令狄戎匪夷所思。

    在反抗中,狄戎發現飛出套索的方式太過熟悉,再看對面,分明和自己一樣出身草原,卻跟在中原人身後奔跑,興奮地發出呼號,將自己當成獵物。

    “叛徒!”

    一名狼戎勇士被套下馬,用力去拽繩索,雙腳奮力蹬踹,不斷破口大罵。

    套住他的戎奴不爲所動,任他去罵,利索地把他拽出戰場,丟進一個柵欄。

    從負責看守的庶人手中領到一個木片,戎奴滿臉都是喜色。一個木片能換一碗肉湯,五個木片就能換一大塊燉肉和兩個麥餅,如何不令人欣喜。

    他沒空和獵物爭執,抓起繩索,急匆匆又衝向戰場,爲自己的伙食全力以赴。

    戰場中的情勢呈現一邊倒,狄戎營地被分塊切割,各部勇士和部民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戰鬥的勇氣削減,隊伍變得七零八落。

    戰車開始減速,甲士卒伍不再收割生命。震懾的目的已經達到,剩下的都是勞動力,殺一個就少一個。

    庶人用最快的速度建起柵欄,不同的氏族各佔一塊地盤,以免混淆產生矛盾,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戰場上大家通力合作,瓜分利益就要各憑本事。

    發現狄奴和戎奴擅長使用套索,氏族下令將他們撒入營地,依套來的俘虜數量給予賞賜。

    豐厚的賞賜在前,使人垂涎三尺。

    狄奴和戎奴使盡渾身解數,開始比拼抓捕俘虜。他們中的部分原屬於草原大部,和狼戎熊狄都有接觸,個別身份高的還十分熟悉。雙方照面,被後者認出來,當場質問他們爲何忘記驕傲,甘願做中原人的奴隸。

    “你們忘記了驕傲,都是恥辱!”

    捱罵的人一撇嘴,驕傲能當飯喫嗎?

    他們跪拜的可是天神,服從的是那個神一樣的男人。這種榮耀千載難逢,豈是這些漠北蠻人能夠懂的。

    如天神所言,這就是人生的參差。

    被抓的罵個不休,抓人的不痛不癢。只有前者掙扎太過耽誤後者抓俘虜的速度,纔會被狠踢兩腳,繩子一飛甩進人堆。

    “聒噪!”

    從戰鬥開始到結束,持續不過半日時間。反倒是抓捕俘虜耗費的時間更長。

    爲免夜長夢多,氏族下令打起火把,命狄奴戎奴挑燈夜戰,務必將營地中的狄戎瓜分乾淨,能搶多少是多少,搶到手裏纔算完。

    等將俘虜瓜分完畢,氏族們抓緊清點人數,都對這次的收穫十分滿意。

    兩城正缺勞動力,挖礦和建窯都需人手,這樣的驚喜不嫌多,隔三差五來一次,他們完全接得住。

    俘虜之外,此戰還收穫十多萬牛羊戰馬,並有大量的獸皮、陶器和骨器。

    在首領的大帳中發現成箱的彩寶珍珠,以及大量未經打磨的貝殼。經過查驗,其中一部分品質相當不錯。遵照規矩,品質最好的彩寶珍珠將分成兩份,一份送往西都城,另一份送往北都城。

    十多個部落祭祀僥倖未死,全都被押在地上。

    爲能活命,三名祭祀供出漠北馬場,餘者紛紛供出遷徙的鹿羣、冬季不結冰的大湖和盛產珠貝的湖泊。

    一名年長的祭祀還知道兩處銅礦。

    奈何狄戎不懂冶煉,空守寶山不會用。明明有銅礦,還只能拿着石箭骨刀,連一把長矛都做不出來。

    聽完祭祀的供述,隨軍的中大夫當場繪圖,一式兩份,分別由兩國上大夫保管,準備送回都城。

    其餘戰利品都好說,唯獨銅礦難分。

    銅礦極爲珍貴,不是輕易可以處置。未經實地勘察前,富礦貧礦難以定論,自然不好分割。在場的大夫們無法做主,唯有據實上稟,由郅玄和趙顥進行商議,他們奉命行事即可。

    至於將銅礦私佔,無人會這麼做。

    和城外圈地不同,兩座銅礦屬於戰場所得,參戰氏族不可自行瓜分,更不能私佔,否則就是破壞規矩,嚴重到要依律法懲處。

    況且衆人肩負職責,奉命駐守兩城,更不能辜負郅玄和趙顥的信任,否則愧對氏族身份,將爲同階層不恥。

    清點完戰利品,整片營地被付之一炬。

    爲免發生疫情,戰死的狄戎都被投入火中,和殘破的帳篷一同消失,就此迴歸天地。

    大火熊熊燃燒,照亮整片天空。

    天明時分,火焰仍未熄滅,一直燒到午後,沖天火光才化爲殘燼,留下遍地焦黑。

    “回城。”

    號角聲響起,甲士卒伍重新列隊。

    抓到的俘虜由庶人押送,狄奴和戎奴負責驅趕牛羊馬匹,拖拽裝滿戰利品的大車。

    隊伍迎着暖風前行,沿着來時路返回雙城。

    氏族們回到城內不久,即有快馬奔出,分別趕往西都城和北都城,上報此戰結果。

    彼時,北安國上下正忙於春耕,趙顥身爲卿,自然不得閒。他不能再同往年一樣返回封地,而是被留在朝中,負責處理大量政務,每日通宵達旦,忙得不可開交。

    郅玄比他更忙。

    王子淮派人送信,他距離西都城不遠,婚禮即將提上日程。

    身爲西原國君,原氏族長,原桃的兄長,他必須肩負起職責,確保婚禮過程萬無一失,順利送原桃出嫁。

    婚禮之外,他還要關注春耕,翻閱各地送上的奏疏,時間完全不夠用,恨不能一天再多出十二個時辰。

    偏在這時,傳來世子霸遇見王子淮,兩支隊伍將一同抵達的消息。

    聽到稟報,郅玄不由得冷笑。

    事情怎麼會這麼巧?

    東都城距離西都城和中都城都不近,世子霸又是後出發,怎會如此巧合,竟能在途中遇到王子淮的隊伍。

    若他沒有猜錯,世子霸離開東都城後,恐怕是日夜兼程披月戴星,爲的就是追上王子淮,實現這場巧遇。

    目的爲何,郅玄有所猜測,卻不能十分肯定。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甭管世子霸有何打算,他接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