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居住在一個鐵製的文具盒當中。
冰冷的鐵片沒有半分溫暖,甚至於顯得有些不見天日的昏黑,但相對於外界而言,在這裏畢竟稍微安全些許。
幾條撕扯下的毯子鋪在文具盒底部,裏面除了些防身的木棍,便空無一物,僅剩的那塊早已乾癟的饅頭,也已經被拋棄她們的父親帶走。
姐姐雖然害怕,但終歸不能這樣再待下去了。
弟弟需要藥品、食物、和水。
如果沒有這些東西,他可能會死,會死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少女爬出了文具盒,她的衣服有些凌亂,身體上滿是傷痕和淤青,長期處於陰暗環境當中的她,爬出文具盒接觸到光明時,一時間竟然不適應這種明媚。
少女睜不開眼睛。
向前行走,她大腿內側那種撕裂的疼痛再度傳來,這段時間少女就像行屍走肉般活着,只需要按照指揮任人擺佈就可以。
張開雙腿,不久之後繼續蜷縮在角落。
那些男人有時候會給“父親”帶來一小塊麪包,當然也有可能是饅頭、方便麪、甚至是發黴的午餐肉。
這些是換取服務的報酬。
她就是這麼廉價。
慘白的皮膚暴露在烈日下,少女虛弱的潛藏在沿途的垃圾袋、花壇後,她在思考着如何才能先弄來食物…
藥品的話,她現在也不確定能不能換回來。
末世之中,如同她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換去所需物資最簡單穩妥的辦法,便是放棄自己的尊嚴,任人糟蹋踐踏。
最開始,女孩當然反抗過,但那個啤酒肚絡腮鬍的中年男人,狠狠的朝着她的臉淬了一口唾沫,然後便拿着手中的一小塊薯片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尊嚴?他們能值幾口飯喫?”
這句話像柄千鈞重的鐵錘,狠狠砸在女孩的最後的防線上,而後便全然崩塌粉碎。
“對啊…尊嚴、道德、貞潔,這些東西能值幾口飯喫啊,他說的好像…真的很對啊。”
這是女孩用最絕望的情緒所認同的價值觀。
所謂爸爸的男人眼看到手的食物就這樣溜走,心中只覺得憤怒,他連忙追上去滿臉媚笑着討好勸阻。
啤酒肚絡腮鬍中年男人在他的拉扯下,勉強回頭重新進入了文具盒,重新開始實施那些再噁心不過的事情。
這一次女孩沒有反抗,像只任人擺佈的玩偶。
絕望且冷漠。
絡腮鬍男人似乎有些不滿,朝着她的臉上便是一個狠狠的巴掌,於是鮮紅的掌印浮現:“她孃的當了婊子還想立貞潔牌坊?不知道發點聲音和一坨爛肉有什麼區別?老子不如自己解決。”
女孩依舊沉默,咬着牙不曾發出半點聲音。
儘管痛苦,儘管噁心難受。
但她依舊冷眼相待,彷彿眼前這些事物都與自己無關,看着不遠處哭泣的弟弟,她強行忍住了想要自殺的念頭。
弟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給予她溫暖的人啊。
所以她不能死,最起碼要讓弟弟活下去,不要像自己的人生這般沒有半分希望。
女孩向前悄然走去,沿路的慘像讓她忍不住反胃,但終歸還是保持着剋制,也許就是一丁點的風吹草動,就有可能引來捕食者的捕殺,所以她始終小心翼翼。
如今,她必須要去往那裏碰碰運氣了。
畢竟事關弟弟的生死。
她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畢竟自己廉價至極,人不管如何時候,都要對自己的身份地位要有清醒的認知。
只是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身體,還能換回多少東西?
溪秀山莊風景依舊,人卻有些絕望。
……
悲苦黑暗的事情無時無刻都在上演,在這片山莊的另一個角落,同樣有人在爲活着而掙扎。
“爸爸…你真厲害,巧克力真好喫呀!”
蓬頭垢面的女孩將巧克力喫完,又接着舔起手中的包裝袋,嘴角浮現出最動人單純的笑容。
可愛極了。
一旁的約摸在三十歲上下的男人,表情慈祥和藹,眼神中滿是愛意:“好喫吧…要是寶寶喜歡喫,爸爸以後還給你找巧克力喫!”
年幼女孩嘴角帶笑:“嗯嗯呢…謝謝爸爸,你真好。”
男人不怎麼會說話,只是神色滿足的看着懷中的女兒,自己餓着肚子沒事兒,只要她能適時補充能量,安安穩穩的活下去。
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就算是盡到了該盡的責任。
女兒有些疑惑:“爸爸…巧克力是哪裏來的呀!”
男人表情有些變化,終歸還是化成了笑容:“嗯…是爸爸運氣好,在外面撿來的。”
女兒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從衣兜裏掏出了兩塊巧克力:“爸爸沒想到吧!我還留了兩塊哦,一塊給你一塊甜甜妹妹!”
男人的表情突然有些難以言明的尷尬:“爸爸不喫…小乖趕緊喫掉巧克力,甜甜妹妹…她也不喜歡喫巧克力……”
女兒撅了撅嘴,開始反駁爸爸:“哼╯^╰…爸爸騙人,甜甜妹妹明明跟小乖一樣,很喜歡很喜歡喫巧克力。”
男人突然有些着急,言語間有些嚴厲,略微生氣着對女兒說道:“說了她不喜歡喫就是不喜歡,你要是再這樣犟嘴,我以後就再也不管你了,像你媽媽一樣丟下你!”
看到爸爸生氣,女兒的表情有些委屈,淚水逐漸滑落稚嫩的臉龐,不再言語。
她心裏有些難受。
明明是爸爸以前讓自己要學會分享,可現在卻生氣發火,究竟是什麼原因,她也想不明白。
男人抱着女兒,蜷縮在櫃子當中,神色突然莫名多了些愧疚和不安,但終於還是化爲了堅定。
如果自己手段不狠一些,那女兒在這樣的環境中肯定就活不下去,妻子已經拋棄他們,只爲了有口飯喫,便跟着其他男人離去。
現在這世道,道德最爲廉價。
於是男人只是不斷呢喃:“甜甜妹妹不喜歡喫巧克力,真的不喜歡喫,真的真的特別不喜歡,所以小乖不要內疚…不要後悔…”
懷裏的女兒眼神流轉,似乎明白了什麼,終於還是沒有說話。
男人嘴裏不斷呢喃,不知是在安慰女兒,還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