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低喚，把甘棠從亂七八糟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走到餐桌旁，桌上擺放着一碗食材豐富的海鮮麪。
海帶、蝦肉、魚丸，甚至蔥頭都井然有序擺放在麪條之上，就像藝術家雕刻出來的作品，規規矩矩。
“喬律師，您是處女座吧？”
喬一鳴點點頭：“你怎麼知道？”
不難猜啊！只有處女座才這麼追求完美，連一碗麪都是。
不過這話甘棠可不敢說。
“喬律師，我看您家裏收拾得這麼整整齊齊，所以我猜的！”
說來汗顏，她一個女孩子家裏都沒喬律師家整潔呢！
有時工作太忙，家裏還亂糟糟的。
“餓了吧，快喫！”
甘棠拿起筷子：“看樣子就很好喫！沒想到喬律師做飯也這麼厲害！”
“你這是拍我馬屁嗎？”
“就您這智商，我要拍您馬屁能瞞得過您嘛！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啊！”
喬一鳴笑而不語。
這馬屁他就挺受用的呢！
本來想快速把飯幹完，誰知喬律師一直坐在旁邊盯着自己，甘棠只好放慢速度。
不過，喬律師的手藝是真沒得說，和日料店沒差。
“小棠，你好像不太喜歡狗？”
喬一鳴看出甘棠的拘束，就主動和她聊天讓她轉移注意力。
甘棠吞下嘴裏的麪條，實話實說：“其實我不喜歡小動物，尤其是狗，我和它有仇。”
“有仇？你被狗咬過？”
喬一鳴甘棠的說辭很有趣。
“小時候我偷村裏李老頭地裏的西瓜，他就放狗咬我。我一邊跑它一邊追，然後對着我的屁股狠狠啃了一口。”
甘棠完全當成一個笑話講，喬一鳴卻皺起了眉頭：“小棠，一定很疼吧？”
甘棠抿着嘴點點頭：“我媽說我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她那時都以爲我救不活了。”
“你只是個小孩子，爲了一個西瓜，村裏人未免太刻薄了。”
甘棠放下筷子：“喬律師，一看您就是優渥家庭裏成長起來的孩子。我小時候村裏人都窮啊，逢年過節才能喫頓肉。哪家吃了好的都不擦嘴，你知道爲什麼嗎？”
“爲什麼？”
“別人看你嘴上有油，證明家裏好啊，有肉喫！”
甘棠說的那些，喬一鳴只在書上見過，沒想到二十出頭的甘棠竟然喫過那樣的苦。
“小棠，你心裏有過埋怨嗎？”
“其實我也羨慕過別人家的孩子，穿衣是名牌，喫飯還挑三揀四。不過我奶奶給我講過，說她那個時候連衣服都沒得穿，村裏餓死的人都不少。所以我想，我至少沒餓過肚子，也就挺高興了。”
甘棠擡眼，看見喬一鳴若有所思的表情，連忙轉移話題：“好好地，我幹嘛說那些有的沒的。今天我不是就喫到喬律師親手做的海鮮麪了嘛，簡直不要太豐盛！”
說着，甘棠端起碗，一眨眼的功夫就吃了個乾乾淨淨。
“喬律師，我去把碗洗了。”
“放下吧，我去洗。”
甘棠把碗抱在懷裏，好像抱着個寶貝疙瘩：“不行！誰喫飯誰洗碗！”
見她那麼認真，喬一鳴也沒再堅持，看着她麻利去了廚房，麻利收拾了竈臺。
忽然，甘棠轉過身，滿臉笑容：“喬律師，您知道嗎？對我來說你就像盛夏的驕陽，而我就是大地裏微不足道的向日葵。陽光愈熱烈我就開得愈燦爛。謝謝您，讓我活得盛大絢爛。”
衝着喬一鳴深鞠了一躬，甘棠鑽進了車裏。
汽車緩緩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喬一鳴悵然若失。
何紅玉起訴公婆的案件在當地的小鎮很快開庭。
甘棠作爲李家的代理人，早早就來到了他們家。
在出發去法庭前，她先來到了李大國的墳前，把一束菊花擺在了墓碑邊上。
李大國一輩子老老實實，勤勤懇懇，可是這樣一個好人卻沒能長命。
全世界有這麼多人，有的人高開低走；有的人逆天改命；有的人起起伏伏；有的人兒孫滿堂；有的人終身孤獨；有的人壽終正寢；有的人英年早逝。
上帝發給了每個人不同的初始劇本，不管未來的劇情走向如何，至少我們來過這個世界，看過日升月落，感受過酸甜苦辣，也就足夠了。
“李叔，希望你在天堂在沒有苦難和憂愁。您要耐心等待，您思念的人終有一天會和您相聚！”
就像圓圓和我一樣，我相信終有一天我能再見到她。
“甘律師，您在這兒？”
李威驚訝的聲音響起，原來他也是來看望父親的。
“我來看看你父親。”
李威回報一個笑容，儘管那笑容裏滿是苦澀。
他點燃香和蠟燭，跪在父親墳前：“爸，您放心。我是男子漢，我會幫你照顧好爺爺奶奶，照顧小花長大。希望您能保佑我們家，保佑今天的官司能夠勝利。”
自始至終，李威都沒有提到母親何紅玉的名字。
他想父親一定對母親是怨憤的。
上午九點，庭審正式開始。
這是甘棠第一次作爲代理律師獨自上法庭。
爲了今天的庭審，甘棠把代理詞修補了好幾次，喬一鳴甚至和她做過庭前演練。
甘棠深吸一口氣，爲自己打氣。
她不能露怯，因爲她是委託人的所有希望。
何紅玉作爲原告，她的代理律師率先發言：“何紅玉和李大國的婚姻還在存續期間。因此何紅玉以配偶的身份應當合法的繼承李大國留下的遺產。”
律師的話還沒說完，就遭到了庭下李威爺爺奶奶的反對。
“你胡說！何紅玉跟着野男人跑了，她這樣的臭女人有什麼資格分走我兒子的死亡賠償的錢！”
法官立馬喝止：“法庭上請保持安靜！如果你們再吵鬧，擾亂法庭審理秩序，我只能先請你們出去！”
甘棠安撫道：“大爺大媽，你們別說話。相信我，一會兒該說的話我都會說的。”
李威怕爺爺奶奶情緒激動，讓他們帶着小花先出去透透氣。
庭審繼續。
“李大國已經去世，何紅玉作爲兩個孩子的母親，有權利也有義務，撫養兩個孩子。而李家一直不肯讓何紅玉帶走孩子。所以我們請求法庭判令李家歸還兩個孩子，並且分割李大國的死亡賠償金。”
法官把目光轉向甘棠：“請被告律師作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