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結沒結婚和您有什麼關係，和這個案子又有什麼關係？”
甘棠不清楚何紅玉爲什麼會突然這樣問。
何紅玉笑了，笑得哀怨又淒涼：“你沒有結過婚，怎麼知道婚姻裏的怨憤、失望和痛苦？怎麼就能理直氣壯的指責別人不負責任？”
這個問題，甘棠確實沒有辦法回答。
她知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只是她作爲李家的代理人，就應該爲他們全力以赴追求他們的利益，至於其他，不是她考慮的範圍。
回到家，累極的甘棠矇頭大睡，醒來已經是深夜。
甘棠坐在陽臺上，望着城市的霓虹燈，陷入了沉思。
肖晴起來上廁所，看見甘棠嚇了一跳。
她走過去坐在甘棠身邊：“小糖糖，你怎麼了？”
甘棠收回空洞的目光，落在肖晴身上：“小晴，我今天打了一場官司。妻子撇下丈夫和第三者私奔了。後來丈夫死了，妻子又跑回來爭奪遺產。”
“我想起我們父輩的婚姻，吵架打架是常有的事情。男人家暴普遍存在。還有之前琪琪的事情，你說婚姻到底是什麼啊？”
肖晴長嘆一口氣：“我覺得婚姻就是把兩個帶刺的人捆綁在一起，互相磨合的過程就是彼此把刺磨掉的過程。”
甘棠蹙眉：“那過程得多痛啊！鮮血淋漓。”
“所以啊，現代人的離婚率很高。因爲他們都不希望浪費生命，都喜歡活得更加自由和自我。你沒看見在網上標榜獨身主義的人越來越多了嘛！”
甘棠苦笑：“小晴，沒想到你年紀不大，把婚姻看得倒是挺通透的嘛！你呢？你是獨身主義嗎？”
肖晴摟住甘棠的肩膀：“從小我就在爸媽的爭吵下長大，我有時候甚至想他們離婚算了，各自都清淨了。我大姨、小姨都離過婚。我們家的人婚姻幸福的人都很少，所以我對婚姻並不是有很多期待。不過我也不是獨身主義，我算自由主義。只有那個合適的人出現時，我纔會走進婚姻的墳墓。小糖糖，那你呢？”
甘棠低頭想了想：“學習法律，讓我明白，婚姻的本質其實人類爲了保持社會結構的穩定而創造出來的產物，一個個家庭組成了整個社會的細胞。人們現在挑對象看學歷、看家世，實際上就是在挑選能夠共同抵禦風險的合作伙伴。”
“哈哈哈！”肖晴沒心沒肺的笑了，“小糖糖，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新奇的言論。不過仔細想想，好像還就是這麼回事。書上說，男女產生愛情時，身體會分泌大量多巴胺，會讓人感到快樂。可是當新鮮感降低，多巴胺也會減少，感情也就淡了。多巴胺最濃的時候也就半年到四年。所以人的本性就是喜新厭舊，長久幸福的婚姻固然讓人羨慕，可是真的太少太少。”
甘棠很是贊同：“我也覺得，愛情其實是件奢侈品，並不是人人都能擁有。並且愛情也有保鮮期，正因爲從一而終的感情太少，所以人們才追求那種偏愛和長情的愛情。哪怕是書裏纔有，也不妨礙大家爲此感動和期望。”
甘棠搖搖頭：“愛情是美好的，哪怕不能牽手一生，能品嚐其中滋味也足夠了。我覺得我們要勇敢點。愛情就像賭局，我們就是賭徒，既然上了賭桌就要有傾家蕩產的準備。我可以瀟灑的愛，更可以瀟灑的離開！”
“所以小糖糖，當那個難得的靈魂伴侶出現的時候，咱們一定不要遲疑，要緊緊抓住愛情！”
甘棠舉起手和肖晴擊掌：“沒錯！”
盛夏的腳步慢慢走來，天氣也一天比一天熱。
午休時，甘棠在趴在工位上打盹，忽然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
居然是杜曉燕！
甘棠強打起精神：“杜老師，您找我有什麼事？”
杜曉燕的聲音十分急切：“甘律師，明天就要高考了，可是李威卻沒有來集合。我給他打電話，他居然說不讀書了，真是急死我了！”
臨門一腳的時候怎麼能放棄！
甘棠也跟着着急起來：“杜老師，您現在離開方便嗎？我們一起去李威家裏找他。”
“好，我把班上的孩子交給同事照看一下，我們現在就去找李威。”
甘棠租了一輛車，接上杜曉燕就飛快往李威家裏趕。
達到李威家的時候，他正帶着工人一起修新房。
杜曉燕跑過去：“李威，明天就要高考了，你這是幹什麼？”
李威的反應很冷淡：“我是家裏唯一的男子漢，我要挑起家庭的重擔。對不起，杜老師，書我不想讀了。”
李威的話吧杜曉燕和甘棠都氣得夠嗆。
甘棠帶着怒氣：“家裏的錢足夠家裏開銷，也足夠你讀大學。如果你沒有文憑，將來又如何撐起這個家！”
“我爸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修一座新房子。他沒能完成的心願，我這個做兒子的必須替他完成。你們走吧，不管你們說什麼，我都是不會跟你們走的！”
眼見自己的學生這樣自暴自棄，杜曉燕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李威，你寒窗苦讀這麼多年，你現在放棄不覺得可惜嗎？”
李威拿鐵鍬的手頓了一下：“人有時候得認命！”
甘棠的暴脾氣上了來，她一把扔掉李威手裏的鐵鍬，抓住他的衣領，把他往李大國的墳前帶。
甘棠是自家的恩人，李威沒有反抗，任由着她揪住，彷彿毫無生氣的死魚。
來到李大國墳前，甘棠把李威往墓碑前一扔，大聲吼道：“李威，有本事你把剛纔說的話當着你爸的面再說一遍！”
李威眼中含淚：“我替我爸守好這個家有什麼錯！”
甘棠重重給了他一巴掌：“你爸最大的希望是新房子嗎！錯！他最大的希望是小花能夠健康快樂長大，希望你發奮讀書，考上好的大學，跳出農門，過上好日子！你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覺得你對得起你爸嗎！”
李威怔忪地盯着甘棠，眼淚劃過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