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嬤嬤的聲音傳來，“在這裏鬧哄哄的成何體統，擾了老夫人清淨。”
羅嬤嬤是老夫人身邊的得力人。
闔府上下，莫說下人，便是主子也頗給幾分顏面，打老夫人還是姑娘的時候就跟在身邊，如今寧家的家主也要尊稱一句‘羅媽媽’的，因而她說話下面的侍女都不敢做聲。
寧靜鳶急忙頷首:“是靜鳶不好，衝撞了姐姐，擾了老夫人清靜。”
羅嬤嬤面色看不出半分情緒：“五姑娘客氣了，還是快去修整吧。奴婢也只是顧念這老夫人罷了。”
最後一句話，卻是說給寧靜好聽的。
羅嬤嬤也知道，這三姑娘自小被寵，哪裏會真把自己放在眼裏，才加了最後一句話暗暗提醒她知道分寸。
寧靜好聽得這話也只好收斂了脾氣，知道羅嬤嬤的話大多是老夫人的意思，看着對方的背影狠狠的跺了跺腳。
“誒呦。”
因着跺腳的動作扭到的腰不禁作痛，身邊的侍書急忙扶着寧靜好回院子。
寧靜姝回身離開，臨走時微微頷首笑着向寧靜鳶示意，算是打過了招呼。
寧靜鳶反而愣了一瞬間，回以一個微笑。
看着她們一行人的背影，笑容不由更加深。
夏茗高興的向自家小姐低語道：“剛纔嚇死女婢了，這三姑娘怎的這般驕橫，看她剛纔喫癟的樣子真是解氣！”
“住口。”
寧靜鳶回身看了看身後跟着的幾個小丫頭，幾個尚且年幼的小丫頭早已經將頭深深地埋下，恍若未聞。
寧靜鳶搖搖頭嘆氣：“你以爲，她會就此作罷嗎？你近來行事小心些吧。”
夏茗瞪大眼睛：“難道她還會報復？不過拌嘴幾句罷了。”
寧靜鳶卻是最瞭解寧靜好的，最是錙銖必報。
若剛纔寧靜好還沒什麼敵意，只是欺壓慣了人，想拿自己取樂，經此一回樑子卻已經是結下了。
她雖一時半會兒不能對自己真的怎麼樣，只怕會拿夏茗出氣。
只是片刻，園子裏發生的事已經傳到不少人耳朵裏。
寧靜鳶知道寧府的主子人人都多雙眼睛，多個耳朵，時刻關注着。
她們入京雖說第二日纔會在給老夫人請安時正式見衆人，但早已經暗自打量着她們，估量着她們的價值，因而她纔對上寧靜好，反正也是要不死不休的，一開始又何必虛與委蛇。
荷香苑裏羅嬤嬤一五一十的將她過去後衆人的反應陳述給老夫人，老夫人手裏捻着一串佛珠，點點頭：“這五丫頭性子目前看來教的還算不錯，不似……不似那張氏一般小家子氣，也算有點用處的。”
這張氏便是寧致遠的娘，老夫人素來看不上，連帶着不喜寧致遠妻女。
世家的女兒，婚姻嫁娶大多利益相關。
雖看的是門第，但也是要看姑娘性情品格的。
羅嬤嬤自然明白老夫人的意思，點頭稱是。
老夫人皺眉道，話裏卻還是向着寧靜好的。
這廂老夫人暗暗估量着自家幾個姑娘的價值，府裏東側院的寧靜悅匆匆跨進東廂房，二姨娘看着女兒急匆匆的進來皺眉道:“姑娘怎麼急匆匆的不顧儀態，讓別人看去向什麼樣子。”
“娘！”
寧靜悅一開口卻見二姨娘不悅的神情，只好撇撇嘴改口：“姨娘，我這不是高興嗎。”
二姨娘正色：“即便欣喜也要注重形象，姑娘你要知道你已經快要及笄，萬不可再像剛纔徑直跑進來。”
寧靜悅扶正手端正坐下才開口：“娘你可聽說，那房的人今日已經來了，寧靜好今日都喫癟了，她日日欺壓女兒，今日總算也嚐嚐這滋味。”
二姨娘深深地嘆口氣，輕輕的拉着寧靜悅的手：“姨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只是這五姑娘還是年幼不懂事，三姑娘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何能放過她？”
說罷又說道：“不過，看她日日驕橫，今日也算是能讓我們稍稍舒心些。”
旁人還在討論着今日的事情，寧靜鳶卻早已守在寧修燁牀邊，看着母親給服藥的修燁壓了壓被角，二人在外廂坐下。
“你可知今日做錯什麼了？”
林氏目光帶着責備，寧靜鳶擡眼看她,不情願的開口：“今日不該與她起衝突。”
林氏嘆氣搖搖頭，伸手拉住靜鳶，寧靜鳶擡頭撞上母親眼神裏隱隱透露着的擔憂，不由艱澀的開口：“娘……”
“你今日不該鋒芒太露的。”
寧靜鳶眼神疑惑的看向母親，林氏卻繼續說：“你今日無論是在大夫人房裏，還是指路是都太聰明瞭，聰明當然是好事，可落在旁人眼裏，難免會更忌憚你。與三姑娘的爭吵娘知道你不是愛惹事的人，只是娘擔心你會成爲她們眼裏盯着的人。”
說着林氏嘆氣：“都是娘太無用了。孩子你可知道，來到本家你的婚事少不得是要老夫人點頭的，你若太過優秀反而不見得是好事，娘只願你能一生平安順遂，你可明白？當然，但娘也絕不容許有人欺負我的女兒！”
寧靜鳶心下動容，原來孃的隱忍並非全然膽小怯弱，而是擔心自己鋒芒太露會被本家當作棋子，只是，“娘啊，你可知道，有些人不是你退讓她們便會收手的啊。”靜鳶心裏暗恨道。
林氏替靜鳶攏了攏鬢角的碎髮，輕聲說道；“今日的情景想你也看到了，大夫人對我們極其不友好，我們又沒在京城站穩腳跟，你可千萬小心些纔是。”
寧靜鳶重重的點點頭，在林氏不注意時輕輕掩去眼角的淚水，笑着說起京城裏聞名的點心酒樓。
夜間一輪明月高懸，絲絲月光從窗戶透進來，透過薄薄的紗帳籠蓋在少女身上，沉睡的少女面上卻眉頭緊鎖，想是睡得極其不安穩。
“又夢魘了。”
夏茗輕輕嘆氣，隨後躡手躡腳的又點上一支安息香，看着嫋嫋徐徐的煙霧在內室蔓延開才輕輕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