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想過，不過短短一月，自己那個溫柔似水，不入塵俗的女兒，竟然也成長了起來。
可林氏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在她的設想中，女兒應當是無憂無慮的過一生，而是在這深宅大院裏心計算計。
說到底，還是她沒用。
若是她能護得住女兒，又何致於要女兒來護着她？
林氏越想越自責，先前已經止住的淚水，又涌了出來，撲籟籟地落着。
看到林氏又哭了，寧靜鳶嚇得手忙腳亂。
“娘，娘你別哭啊，女兒哪裏說錯了，你教訓就是了，你別哭啊。”寧靜鳶捏着袖子小心翼翼地給林氏擦着眼淚。
看着寧靜鳶急得直冒汗的樣子，林氏心頭一直縈繞的陰雲忽地就散了些，“噗嗤”一聲還笑出了聲。
“爲娘沒事。”看着愣住的寧靜鳶，林氏好笑地將人拉起來，按到身邊坐下，一面拿着手巾擦着臉上的淚痕，一邊道，“爲娘只是想到了還在江時，我的女兒還是個不識人間煙火的大家小姐，一時有些感嘆罷了。”
寧靜鳶聞言，心裏咯噔一聲，手指不自覺地捏緊，看着林氏的眼神多了幾分害怕。
過了片刻，寧靜鳶才怯聲問道：“那、母親會覺得女兒不好嗎？”
“靜鳶你怎麼會這樣想？”林氏不贊同地看着她，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慮，拉過她的手放到手心，“我的女兒，怎麼樣都是最好的。只是爲娘覺得爲娘沒用，不曾護好你，反倒讓你在本該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要去承擔不應該承擔的責任。”
寧靜鳶一時沒說話，靜靜地看着林氏。
只見林氏眼裏盛滿了感嘆跟自責，絲毫沒有厭惡與疏離，寧靜鳶這才鬆了口氣。
她就怕、會從林氏的眼睛裏看到厭惡。
哪怕只有一丁點，寧靜鳶都會覺得自己承受不起。
好在林氏沒有讓她失望。
寧靜鳶忽地低笑起來。
林氏是自己的孃親啊，怎麼會覺得自己的女兒是怪物呢。
寧靜鳶笑了笑，堵在心裏的疙瘩瞬間消失。
她反手握住林氏的手，語氣比之前更加凌利：“母親，我問你，你可想將雲豔趕出去？”
她寧靜鳶只有一個母親，也只可能只有一個母親。
老夫人想往他們的院子裏塞人，還得問問她答應不答應。
“母親，你應當知道，老夫人將人送來，絕對不僅僅是來照顧父親的。而今這雲豔自尋死路，我們若要趕，理由也算充足，想必老夫人就算心裏不悅，這啞巴虧她也是得喫的。”
寧靜鳶早就將後路想好了，只要林氏點頭，她就可以毫無顧及地出手。
但林氏並沒有立刻應下，過了片刻，才道：“既然老夫人是存了心思的，你覺得我們只是將雲豔送走，就能斷了老夫人的想法嗎？”
這自是不能。
林氏繼續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既然老夫人將人送了來，就先留着，靜鳶你覺得呢？”
寧靜鳶自是沒意見的。
但她終歸是捨不得林氏受委屈。
林氏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笑着安慰了幾句。
寧靜鳶見林氏心思已決，低低地嘆了口氣，便由着她去了。
不過這事還未完。
今日罰了雲豔，這消息指定已經傳到老夫人耳中了。
最遲不過明日，老夫人定然要問的。
雖說她不怕詢問，但寧靜好跟鄭氏是個變數，她不得不防。
思來想去，寧靜鳶決定先下手爲強。
讓林氏從庫房裏拿了幾匹適合老夫人用的衣料，決定去梨香院負荊請罪。
林氏站在一旁，皺着眉道：“靜鳶，可要爲娘跟你一起去？”
“不了，還是女兒一人去得好，再說那雲豔也是我罰的，與母親無關，母親若是去了，反倒是擡了雲豔的地位了。”寧靜鳶仔細清點了一下東西，見東西無誤，方纔讓夏茗拿着，往梨香院走。
梨香院裏，老夫人氣得直接砸了一隻茶杯。
這寧靜鳶怎麼敢！
那是她送去的人，就算失了規矩，那也應該由她管教，何時輪到寧靜鳶一個丫頭來越俎代庖？
“這雲豔也是，一點規矩也不懂，活該她受罪。”老夫人憤憤地將茶杯放下，跟羅嬤嬤抱怨着。
羅嬤嬤一面替她輕輕地捏着肩膀，一邊道：“這雲姑娘確實是跋扈了些，也難怪五姑娘會動怒了。”
“這麼說，你覺得靜鳶那丫頭做得對？”
老夫人一記眼刀子斜斜地飛過來，羅嬤嬤立刻識趣地道：“五姑娘如此做確實是欠了些妥當，再怎麼說，那也是老夫人您的姨侄女兒，是您的本家，就算是送到三房去做了妾室，那也不應該由她來處置。”
等羅嬤嬤說完，老夫人這才稍稍滿意了些。
見老夫人臉色稍好了些，羅嬤嬤才暗暗鬆了口氣，旋即問道：“五姑娘如此放肆，那老夫人是否要敲打敲打她？”
這是肯定的。
只是專程爲了雲豔將人叫來，那也是沒必要。
要傳出去，旁人還說她個老夫人還支持妾室搶奪正妻之位。
“且等一日吧。”等之後尋個由頭提起此事，再好好地敲打敲打她。
只是老夫人沒想到，寧靜鳶會專程跑過來賠禮。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請求自己處罰的女子，老夫人人氣得牙癢癢！
但寧靜鳶的姿態放得極低，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卑謙的姿態做了個十足。“老夫人，雖說雲豔說話魯莽，說錯了話受了罰，但云豔怎麼說也是老夫人的姨侄女，靜鳶本應將人送到老夫人處讓老夫人來處罰，結果…結果靜鳶還是太沖動，見她說話如此沒有分寸，就失了的尺度越俎代庖，還請老夫人責罰。”
聽聽，聽聽！
嘴裏雖然說着自己太沖動，讓她處罰，但字字句句都說是雲豔先衝撞了正室，就算是受罰那也是她活該。
老夫人心裏有氣，偏偏生不出來，臉上似怒不怒，表情都有扭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