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臉上笑意一斂，道：“時辰不早了，我也乏了，你們都回去吧，就不必在這裏呆着了。”
老夫人開了口，衆人逐一起身，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先後出了院子。
她們剛走，老夫人的臉色便徹底地冷了下來。
站在一旁的羅嬤嬤看得心裏一驚，端茶的動作都小心了幾分。
“老夫人喝杯茶消消氣。”
老夫人接過茶杯喝了一大口，臉色依舊不怎麼好看，冷哼道：“這個寧靜鳶，我還真是小瞧了她了。”
這丫頭，而今不過十多歲，就有了這般城府，若是再大些，還不知道會是什麼光景。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活了多年的老骨頭，竟然會在一個小丫頭的手上折跟頭，老夫人的心火就不停地往上冒。
羅嬤嬤見老夫人臉色有越來越難看的趨勢，連忙上前，替她捏着肩寬慰道：“老夫人莫要想太多。要我說啊，這五姑娘就是在厲害，那也只是個小丫頭，哪裏值得老夫人花太多心思？說到底，還是因爲雲豔。”
說起雲豔，羅嬤嬤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幾分嫌棄。
比起自家的幾個姑娘，這雲豔簡直就是根攪屎棍，除了攪和之外，一點用都沒有。
“若非她自己行事不當，先落了把柄在人手裏，老夫人又何至於如此被動。”就憑着她對老夫人的瞭解，若非是被動了，想要教訓一個小輩，簡直是手到擒來。
這話說到了老夫人的心坎裏。
但云豔是她找來的，又與她有着那樣一層關係。
就算是做錯了事，說錯了話，那也不應該由寧靜鳶一個小輩處置，這不是處置雲豔，這是打她的臉。
這幾日她一直憋着一口氣。
只是寧靜鳶跟林氏都謹慎，說話行事並無半分偏差，饒是她故意冷視讓她們被爲難了些，但兩人終歸是半個字沒說，忍了。
今天瞧着兩人，老夫人心裏有些氣不過，這才故意諷刺了幾句。
卻不想這兩人還是如此沉得住氣。
羅嬤嬤瞧着老夫人的模樣，不由得笑道：“老夫人真真是越來越年輕了。”
“哼，你是想說我還跟幾個小輩計較是吧？”
老夫人嗔怒地看着羅嬤嬤，哼笑道，“罷，我也懶得在這些小事上計較了，停了吧。”
羅嬤嬤道：“是。”
……
這邊寧靜鳶出了院子，正想跟林氏回自己的院子，便被鄭氏叫住，說是商議寧修燁拜師的事情。
林氏欣然前往。
這些事情林氏能夠處理好，鄭氏就算要做手腳，也不會在此時，所以寧靜鳶十分放心地轉身打算回去。
剛告辭了林氏與鄭氏，就被寧靜好叫住。
“五妹妹這麼急着離開做什麼?”
寧靜好跟雲豔並肩而來，“友好”地朝寧靜鳶笑着，“素日裏五妹妹都獨來獨往，讓姐姐我想與妹妹說說話，都沒有機會。”
寧靜鳶可不認爲寧靜好是來跟她說話的。
“三姐姐說笑了。”
不知道對方的來意，寧靜鳶只能以靜制動，“三姐姐這是準備去哪兒？”
寧靜好所謂的坐坐，定然是想盡辦法算計自己。
若是平時倒也就算了，大不了陪她玩玩。但今日卻是不甚方便。寧靜鳶擡頭看了眼不遠處的梨香院，然後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三姐姐，今日怕是不成了，我還有些事情，要先回去。不如改日，想必三姐姐這麼善解人意的人，定然不會拒絕的。”
寧靜好嘴角抽了抽。
這熟悉的組句方式，怎麼聽怎麼熟悉。
寧靜鳶一頂善解人意的大帽子扣下來，倒是叫寧靜好不好意思阻止了。
但云豔好意思啊。
雲豔拿着手帕掩着脣，奸笑道：“五小姐這麼急着離開做甚，我們平日裏都難得有時間聚一起，難道五小姐是覺得我不配與您同坐？”雲豔委屈了起來，眉目低垂，“可三小姐是五小姐的姐姐，五小姐也要拒絕嗎？”
只要說個不字，那就代表寧靜鳶認爲寧靜好沒有資格與她同坐。
但凡寧靜鳶承認，那她們就有文章可做了。
就算寧靜鳶不願意與她們坐下聊聊，那也無關緊要。
如果同意了，那就更好了。
雲豔心裏的算盤打得叮噹作響，就等着寧靜鳶往火坑裏跳。
寧靜鳶皺着眉，看着面前兩個給她不停下套的人，片刻後，輕笑一聲，道：“既然如此，那靜鳶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說。”
寧靜好樂得一拍手，側開身子，示意寧靜鳶跟過來：“翠羽，去把我今年剛得的碧螺春取來，我與五妹妹一邊說話一邊泡茶。”
在寧靜好的特意帶領下，幾人來到院子一處略偏僻的亭子裏坐下，然後寧靜好吩咐了翠羽幾句，特意交待她去取碧螺春。
寧靜好挑了個位置坐下，笑着對寧靜鳶道：“這碧螺春是今年新茶，嚴格按照一芽一葉的標準採摘，是茶中極品，一兩茶葉可值千兩白銀。”
翠羽去得快來得疾，手腳利落地將茶葉茶具擺在石桌上。
寧靜好是有名的貴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茶藝也是平日裏的必修課。
不過她本人對茶葉喜好一般，只是瞭然一些，也懂一些茶藝。此時便自覺地拿起茶壺開始燙杯泡茶。
一邊泡茶，寧靜好似是炫耀般一邊道：“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泡上幾次茶，以品品新。今年五妹妹難得在府上，可算是有口福了。”
“可不是，今日裏我瞧着五小姐跟夫人喝的茶，都只是些普通的次等茶，這種極品，只怕還是頭一遭喝吧。”
雲豔咯咯直笑，看着寧靜鳶的眼神裏透着幾分挑釁。
寧靜好適時道：“那可巧，今年正巧是新茶。”
寧靜好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將茶葉泡開，依次倒進幾隻杯子裏，將其中一杯放到寧靜鳶面前，柔聲道：“好茶需品，五妹妹嚐嚐看，看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