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順小吏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要跟我提什麼詩會!
    看到岑國璋打着哈欠從北屋出來,施華洛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問道:“老爺,你又要去參加詩會嗎?”

    “詩會?我要參加鬥獅子大會。”岑國璋沒好氣地答道。

    也就是你,我實在打不過,要是換做其他人,跟我提詩會的事,我當場就翻臉了。

    施華洛鳳眼一吊,小樣,還敢在姑奶奶面前炸刺!

    看到情景不對,岑國璋加快了腳步,嘴裏嘟囔着:“詩會,好女子就該在家好好待着,要不跟閨蜜們一起耍耍,參加什麼詩會?拋頭露面,招蜂引蝶,你當天下的讀書人,都跟我一樣,表裏如一的優秀?很多都是衣冠禽獸!斯文敗類!”

    最後一句剛說完,身影已經在內院的角門消失。

    施華洛覺得有點奇怪,回到花廳裏,好奇地問正在疊小孩衣物的玉娘。

    “太太,老爺今天怎麼了?吃了火藥嗎?”

    “誰叫你提詩會了。”玉娘笑着答道。

    “詩會?難道這詩會犯了他什麼忌諱?”

    “相公他啊,在詩會上丟臉了。”

    施華洛還沒有開口問詳情,俞巧雲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端着一盤小喫,坐在一邊,興致勃勃地問道:“太太,老爺出了什麼醜,快給我們說說,讓我們也高興高興!”

    施華洛順勢坐下,也興高采烈地附和道:“是啊,太太,趕緊跟我們說一說。”

    玉娘哭笑不得。正好她疊好了衣物,一邊輕輕地晃動着旁邊的搖籃,一邊開始說了起來。

    “前天,相公去金魚池參加了一個詩會,博翰公召集的。”

    “博翰公?”施華洛驚訝地問道。

    “對,就是他。”

    “太太,洛兒姐姐,博翰公是誰?他跟薄倖郎是一家的嗎?都姓薄。”俞巧雲一邊嚼着金絲蜜棗脯,一邊好奇地問道。

    “薄倖郎?你從哪裏聽來的詞?”

    “上回在昌國公府,姐姐妹妹們一起聽崑曲,有聽到唱薄倖郎。”俞巧雲嚥下嘴裏的棗肉,隨口唱了起來,“薄倖郎君何日到,想自當初,莫要相逢好。好夢欲成還又覺,綠窗但覺鶯啼曉。”

    玉娘和施華洛從未聽俞巧雲唱過曲,今天聽她一開腔,都被那清麗的聲音驚呆了。

    “‘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今天聽巧雲這歌聲,終於明白了這句詩的韻味。”玉娘感嘆道。

    “‘歌韻巧共泉聲,間雜琮琤玉。’說得就是巧雲妹妹的歌喉。”

    俞巧雲找出一串糖葫蘆,滋溜滋溜地舔舐起來,紅彤彤的果子,跟她的嘴脣一個色。

    “太太,洛兒姐姐,你們說得什麼,是詩句嗎?聽起來好順耳,好優美動人。”

    “是詩句,誇你唱得好聽呢!”玉娘和施華洛異口同聲地說道。

    “我才唱得不好聽,老爺聽過一回,說唱得跟驢叫的一樣。”

    “他是耳朵有毛病,歌仙唱的歌,在他聽來也跟驢叫一樣。不要聽他胡說八道!”施華洛忿忿地說道,突然想起剛纔的話題,連忙追問道:“太太,你剛纔說到博翰公的詩會,老爺出了醜,到底是怎麼回事?”

    “相公跟昱明公、楊大人和曾大人一起參加了這次詩會。參加的人有去年的狀元路大人,上一科的狀元姜大人,有六十多位進士,有微瀾公,有達黎公,還有修心公子。”

    “修心公子也去了?”施華洛激動得聲音都拔高了八度。

    “修心公子?幹什麼的?大夫郎中嗎?專治心病的?”俞巧雲好奇地問道。

    玉娘莞爾一笑,“修心公子,他可不是大夫郎中,也不治心病,不過他專門偷人家的心。”

    “啊,還是個竊賊。怎麼開詩會還要請個竊賊去?”俞巧雲嘟囔着說道。

    玉娘和施華洛實在忍不住,都笑了起來,“我的傻妹妹!”

    “這個修心公子,做得一手的好詩詞,傳唱大江南北。世人說,有水井的地方,就有人唱他的詞。好多閨樓女子,讀了他的詩詞,一顆芳心就被偷走了。”

    聽到這裏,俞巧雲悄悄看了一眼施華洛,沒有發現異狀,於是又繼續喫東西。

    “聽說他跟昌國公的瑜三爺是好友,所以在詩會上故意藉機發作,好好奚落了相公一番。”

    “啊,怎麼個情況?太太趕緊給我們說一說。”

    “博翰公出了一個題,以四季之夜寫詩。修心公子揮毫寫下《春夜即事》,‘霞綃雲幄任鋪陳,隔巷蟆包聽未真。枕上輕寒窗外雨,眼前春色夢中人。盈盈燭淚因誰泣,點點花愁爲我嗔。自是小鬟嬌懶慣,擁衾不耐笑言頻。’”

    “此詩一出,贏得滿堂彩。修心公子哂然一笑,突然對着相公說道,大家都在傳聞,國子監來了一位大才,居然博得昱明公器重,想必詩詞皆佳,何不揮毫作一首,讓我等一睹風采。”

    施華洛噗嗤一聲樂了,“這不是把老爺架在火上烤嗎?”

    她在岑府待了時間久了,知道岑國璋聰慧機敏,計謀百出,經義方面,咬咬筆管,也能憋出一兩篇文章來。唯獨詩詞方面,那真是十竅通了九竅。

    玉娘微微一笑,沒有做聲。

    俞巧雲卻皺着眉頭說道,“這個修心公子,太持才自傲。他只是想要讓老爺出醜,爲何還要把昱明公點出來?”

    施華洛愣了一下,點頭道:“修心公子,確實過於狷狹了。”然後又急着追問道:“那老爺是如何應對的?”

    “相公坦然道,他才學淺薄,所以纔到國子監來進修。素來仰慕昱明公,只是愧於自己無知,不敢奢求列於門下。今日來參加詩會,就是來學習諸位大才的詩詞文采,好有所長進。”

    “說得真好!”俞巧雲一拍大腿,猛然叫道,把正在旁邊搖籃裏酣睡的大姐兒嚇了一哆嗦,招來了施華洛惡狠狠的目光。

    她嚇得一縮脖子,壓低了聲音說道:“不愧是鬼精的老爺。他這話一出,就沒得尷尬了,反倒稱托出那位修心公子不厚道。”

    施華洛搖了搖頭,“話雖這樣說,可是文人的心眼,有時候比我們女人的心眼還要小,比針尖大不了多少。”

    “沒錯。相公跟我說,後來以修心公子爲首的那夥人,話裏話外的諷刺他,連詩詞都不會,怎麼敢自稱是士子文人。原本他憋着一口氣,忍一忍就算了,後來實在受不了,就回了一句,皇上和朝廷又不是看誰的詩詞做得好,就點誰爲狀元。”

    “就是,本科和上科的狀元都在,他倆的詩詞文采,肯定不如修心公子,難道還要把狀元之位讓給他?”

    玉娘看了看施華洛,輕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誰知道博翰公出聲,說詩詞歌賦是士子文人的基本功,不求作得絕佳,但總要能做得出一兩篇來。”

    “啊,博翰公這麼說?”施華洛瞪圓了眼睛。

    “我就說,這博翰公不是什麼好人,肯定跟那個薄倖郎是一夥的。”俞巧雲在一旁忿忿地說道。

    “相公被這麼一說,後來反倒不好說什麼了,就這樣憋了一肚子氣。所以你跟他提詩會,他怎麼不會跟你急眼。”玉娘淡淡地說道。

    施華洛默然了一會,最後憤然道:“那個修心公子,還有博翰公,確實不是好東西!”

    俞巧雲一邊喫着綠豆糕,一邊看着施華洛,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