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順小吏 >第二百二十二章 編練新兵的事,是好還是壞
    看着岑國璋更加跳躍和渴望的眼神,王雲擺擺手道:“我言至於此,不要再多問。”

    岑國璋一下子泄了氣,最討厭你這樣的人,說話只說半截。

    他的神情,王雲看在眼裏,嘴角飛過一縷笑容,故意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益之啊,梁定烈和劉載義,你怎麼處置?”

    轉移話題,他也會。

    “梁定烈梁將軍啊,”說到這個名字,岑國璋長嘆了一口氣。

    他把梁定烈與樂王的恩怨說了一遍,嘆息道:“或許一切都是命數。昌都山下,龍驤右營和虎賁前營六千英魂,已經讓樂王埋下了今日的敗亡。施千乘、梁定烈,爲了給同袍報仇,無不是隱忍了十幾二十年。今日終於能讓衆多英魂瞑目了。”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樂王此賊,有今天下場,都是自找的!”王雲毫不客氣地評斷道。

    “梁將軍心存死志,只等着樂王被當衆斬首,他夙願一了,就會自殺。他在世上沒有親人,孤身一人,了無牽掛。他也說了,只有他死了,皇上才能出了那口氣,鎮蠻營三千將士,還有劉載義,纔有活路。”

    “此人可惜了。”聽到這裏,王雲也忍不住長嘆了一聲。

    是啊,梁定烈受命重任組建鎮蠻營,有一半任務其實是監視樂王。卻不想轉身就投靠了樂王從逆,皇上能不氣嗎?

    “那劉載義呢?”

    “他是我那便宜大哥劉存正的私生子。”

    “也是私生子?”王雲低語了一句。

    “老師,你說什麼?”

    “沒什麼,你繼續。”

    “老師,這劉載義是劉存正跟某位女部屬的私生子。樂王眼見着要謀逆,身爲內班司豫章所都虞候的劉存正知道躲不過去,要與洪州城共存亡,就提前把劉載義送到梁定烈那裏。”

    “他跟梁定烈?”

    “好像是劉存正知道梁定烈的底細。”

    “原來如此。”

    “現在梁將軍又想把劉載義託付給我,說是我結義大哥的獨生子,也是我的侄子,怎麼說也該照拂一番。我應了下來,安排他去跟着景從雲景將軍。”

    “嗯,這樣也好。景從雲、姚錦堂,這兩位在江州、富口打得不錯,是可用之才,辰州那邊用得着他們。我已經上疏,把他倆,還有羅人傑、王審綦一併調過去。”

    這幾位屬於武官軍將,岑國璋官位還小了些,想跨省調用,能力不夠。但是王雲就不同,他還掛着兵部左侍郎的銜。

    “老師,學生在守江州城時,與勳陽鎮援軍的衝突,您應該聽說了吧。”

    “聽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本朝的兵,精銳全在邊軍和禁軍,腹地的兵,原本各軍鎮最精銳,當爲中流砥柱。卻不想百餘年荒廢下來,連守備營和鄉兵都不如了。”

    說到這裏,王雲越發地氣惱。

    “平定思播土司叛亂,還準備以保靖鎮兵馬爲主力。所以我早早發諮文,調了一隊最精銳的保靖鎮兵到潭州,讓我校閱一番,好做爲衛隊直入豫章吉春。結果...最後我只好調用侖樵和黃子明一起招募的楚勇。”

    “老師,學生在江州城打過一仗,感覺這衛鎮的兵不如守備營,守備營的兵不如鄉兵。當然了,這鄉兵是我們編練過的。沒有編練的,也跟爛泥一樣。只是學生感覺,這軍中積弊,衛鎮最重,守備營稍次,鄉兵反倒最輕。”

    王雲一下子聽出岑國璋話裏的意思。

    “益之,你是說要重新編練精兵,積弊難返的衛鎮和守備營兵不能用?”

    “老師,我在江州城,三分之一精力在防務,三分之一精力在肅奸,還有三分之一的精力在編練整飭包括江州本府在內的守備營。緊要關頭,守備營的兵我可不敢用,只敢用編練的鄉兵和水師營。”

    “你的戰報我看過,審綦帶着藏在匡山上,神出鬼沒襲擊叛軍的兵,就是你們練出的鄉兵。要是衛鎮和守備營的兵,早就跑乾淨了。”

    王雲思量了一會,鄭重地說道:“重新編練新兵,牽涉過多。糧餉、編制、戰後安置等等,一堆的問題,內閣和五府不會輕易開這個口子。”

    “我的老師,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不編練新兵,平叛思播土司就是件撞大運的事,說不好老師的一世英名都得搭在裏面。運氣再差點,老師,我們師徒幾位的性命說不定都得搭裏面。所以老師,必須得編練新兵!”

    “這個道理我懂。只是怎麼開這個口!”王雲沉吟道。

    本朝是沒有這個先例的,就算三千楚勇,也是做爲洪州、江州守備營補充兵員的名義招募的。而且平定思播土司叛亂,需要編練的兵丁,少說也要一兩萬,與祖制舊規不符啊。

    想了一會,王雲緩緩地說起一段歷史。

    “思播土司從國朝初年就開始不安分。穆廟皇帝時,嗯,應該是永昌五年。內閣在矩州府置黔中按院、學院和都司三衙門,想從司法、學政和兵備開始,爲改流歸土做準備。結果黔中思、播、順、水、普、寧六州二十九位土司,反了二十三位,在播州大土司楊昂思的帶領下造反。”

    “十萬叛軍圍了矩州城兩年零五個月,七萬軍民,等到解圍時,剩下不過三千餘。慘啊,慘啊。”

    “老師,我知道,那次叛亂史稱楊昂思之亂,蔓延三年多,除了黔中,還糜爛了荊楚、巴蜀和桂南等地。老師,平息那次叛亂,朝廷花了多少銀子?”

    “兩百萬兩。”

    “老師,你信嗎?那回豫東魯西的民亂,只是調集了河陰、嶺東兩省兵,前後不過八個月,就花了兩百萬兩銀子。楊昂思之亂,朝廷調了西川、荊楚、江漢、豫章、江淮、嶺南和關陝七省的營兵,以及九衛鎮兵,前後三年多,只花了兩百萬兩銀子?”

    “覃開陽有回閒聊跟我聊起過這件事。說楊昂思之亂戶部只有兩百萬兩銀子的帳,其餘的以抵沖銷賬散於各省藩司,實際上花了八百多萬兩銀子。太祖太宗皇帝以來,諸位先皇積蓄下來的豐裕國庫,被一掃而空。”

    說到這裏,岑國璋壓低了聲音,“老師,現在國庫裏有八百萬兩銀子嗎?就算有,當今皇上舍得這麼花嗎?”

    王雲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這個小機靈鬼,一眼就看準了正弘帝的命脈。這位天子,最看重的就是國庫盈餘和收支平衡。

    正弘帝當皇子時,奉旨踏踏實實辦過幾回差事,知道天底下做事情,離開誰都行,唯獨離不開銀子。

    所以他想一掃積弊,大展宏圖,國庫裏必須有厚實的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