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順小吏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吧
    岑國璋躺在牀上,雙目看着屋頂。

    我是誰?來自哪裏?要去哪裏?來這裏的意義是什麼?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過去做得完美嗎?未來還會屬於自己嗎?

    此時的他,如同一位賢者,再思考着許多宏大的事情。

    樊春花兩隻小麥色的手臂,環抱着岑國璋。她花黑亮油滑的長髮,攤在枕頭上,彷彿書法家在宣紙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大哥兒還好嗎?”岑國璋終於從賢者思緒中掙脫出來。

    “好着呢!說來也怪,一上了船,他就在甲板上撒歡地跑,長得又壯實,根本不像兩三歲的小孩。”

    “那是他從小糧食充足。”岑國璋有氣無力地說道。

    “咯咯,”樊春花的右手撐着頭,側躺着看着岑國璋,笑得花枝亂顫。

    岑國璋癡癡地盯着好一會,卻有心無力。

    看到他這個樣子,樊春花笑得更開心。

    岑國璋只能憤然道,有心迴天,無力殺賊!

    樊春花披上一件衫子,說起正事來,“哥哥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他十幾歲時凍壞了身體,傷了根本。不僅子嗣不興,心肺兩脈也沉痾難返。看過許多名醫,都無藥可治。從去年冬天開始,哥哥時時會頭昏眼花,心跳加速。”

    “我們東海商會,會衆超過十萬,魚龍混雜,有野心有能力的人比比皆是。要是哥哥不幸倒下,我獨木難支。”

    岑國璋聞言也直起身子,披了件褂子,坐在樊春花身邊。

    “這就是隊伍凝聚力建設的問題。像你們東海商會,核心人員不過四五千人,都是跟着岳父和大舅哥打天下的那一撥人。但是靠這四五千人去控制超過十萬人,很難。而且這四五千中間,有多少會變呢?也說不好。”

    “那你趕緊給我們出個主意啊。”樊春花一雙美目盯着岑國璋說道。

    “我在江州編練鄉兵時,就開始組建鐵血奮進團。有目的地挑選有能力的可塑之才,吸收進來,重點培養。以崇高的奮鬥目標吸引他們,以清晰的行動綱領鼓舞他們,以嚴明的組織紀律鞭策他們。”

    “鐵血奮進團的團員,會被重點培養,有更多的機會成爲軍官和士官。就算受傷退役,依然是榮譽團員,組織的一員。後來編練楚勇、鎮蠻營,人越來越多,我就把鐵血奮進團改爲青年軍人會和鐵血軍官團。”

    “先從士兵招收有潛質者,培養成爲青年軍人會會員。再在會員中選拔優秀者,重點培養,成爲骨幹,吸收入鐵血軍官團。現在荊楚、黔中以及巴蜀、雲嶺、南桂的守備軍,只要有楚勇、鎮蠻營分出去的,都會有這兩個組織,在悄無聲息地繼續發展。”

    聽着岑國璋不急不緩的聲音,樊春花的眼睛越來越亮。

    “而我帶過來的一萬楚勇,所有的錄事官都是鐵血軍官團團員,其餘軍官有八成。而士官有七成,士兵有三成是青年軍人會會員。羅人傑、賈知秋奉命前去廬州、壽春招募編練的淮勇,也會如此遵行。”

    聽完岑國璋的講述後,樊春花默然了一會,悠然地說道:“只有鐵血軍官團和青年軍人會在,這些軍官和士兵都姓岑。”

    “狹隘了。我不是爲了編練一隻姓岑的私家軍,我是要編練一支有理想、有紀律、有凝聚力、有戰鬥力的新式軍隊。這也在鞭策着我,如果我忘記初心,偏離了理想,這支軍隊就可能不會再爲我所用。”

    “酸秀才,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權力容易讓人迷花眼,尤其是無上的權力,會讓人產生無窮的私慾和野心。我必須從現在開始,爲內心深處的野心和私慾套上馬嚼子和繮繩。而不是到要控制不住纔行動,那樣會來不及。”

    樊春花神情複雜地看着岑國璋,右手輕輕地撫摸着他的臉,“你啊,心思總是那麼叫人難以猜測。”

    岑國璋笑了笑,沒有做聲。

    “你暗中創辦的鐵血軍官團和青年軍人會,是不是暗地裏屬於明社一部分?”

    “不,是屬於明盟一部分。明社是明盟的一部分,它是明面上的。實際上我在荊楚、黔中組織的農會,還有澹然先生帶着人,這兩三月在淮東組織的鹽業、漕運兩個產業工會,以及剛纔說的鐵血軍官團和青年軍人會,都在暗地裏屬於明盟。”

    “我明白你的意思,在東海商會組織一個類似的組織,然後也加入你的明盟。”樊春花的眼睛裏閃爍難以言明的光彩說道。

    “是的,我建議你們成立一個海運公會,凡是跑海的人都可以加入。一旦發展起來,不僅可以牢牢收攏住東海商會,還能暗地裏滲透進其它海商行會里。到時候,大舅哥,你,可以代表海員工會,進入明盟理事會。”

    岑國璋絲毫不掩飾地說道。

    “我就知道,你沒安着好心。東海商會雖然姓樊,可以後肯定是你兒子的,你這個當爹的居然也不放過?”

    “我就是知道這點,才提出這個建議。我不想他長大後,想繼承他外公和舅舅費盡一生心血創建的東海商會時,還要經歷一番廝殺、清洗,搞得元氣大傷。”

    樊春花默然了一會,“此事重大,我還要跟哥哥好好商議。”

    “此事不急,你和大舅哥好生合計。還有會里的其它元老和實力派,也好好摸一摸底。”

    “嗯,”樊春花擡起頭,看着岑國璋,“你這個害人精,到哪裏都招禍。我們收到風,鹽幫玄武堂和拜香教淮東分壇勾結在一起,欲行不軌。我和我哥想來想去,也只有你這個禍精纔會招他們痛恨。”

    “玄武堂就是大鹽商林佑輔養的一條惡犬。拜香教,知道你來江淮嶺東沒有好事。捕盜事宜,不就是對付他們嘛。極有可能先下手爲強。”

    聽了樊春花的一番分析,岑國璋臉色有些凝重。

    “嗯,很有可能。我會小心的。奉旨調過來的一萬楚勇,在王審綦的帶領下,已經入駐淮安和興化。羅人傑和賈知秋在東籬師兄幫助下,招募的第一批淮勇五千人,在彭千壽的帶領下,入駐了海州,開始編練。我不怕鹽幫和拜香教翻了天。”

    “你心裏有數就好。你準備去哪裏?”

    “我準備經西溪鎮趕往江都,去見見皇上新任命的兩淮都轉鹽運使,許大人。”

    “皇帝老兒這是什麼意思?一邊封你做巡鹽御史,叫你配合昱明公整飭鹽政,一邊又新派了那個許遇仙做都鹽使?什麼意思?”

    岑國璋嘴巴撇了撇。

    “那些清流詞臣們在豫章沒撈到功勞,黔中苦遠又不想去。現在兩淮有大動作,就想着來分潤些功勞。至於皇上,應該是怕我們師徒居功自傲、功高震主。所以順水推舟,安插了一顆釘子進來。”

    說到這裏,岑國璋冷笑了幾聲。

    “只是啊,兩淮這潭水,沒有那些嘴炮們想得那麼簡單。鹽商,百年來金山銀海,暗中養了多少鷹犬,拉攏了多少人脈?真要黑起心來,連我都要再三小心。這些嘴炮們,也沒有摸清水深水淺,見到有便宜佔,就不管不顧地衝進來,也不怕被淹死。”

    樊春花笑了笑說道:“你還是小心點,他要是死了,背鍋的還是你和昱明公。那些清流詞臣只會把賬算在你頭上。”

    岑國璋的眼睛微微一眯,“你可真是位奇偉...女諸葛。”

    那雙眼珠子在滴溜溜地亂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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