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翻雅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甘示弱
    見得一張被縫補得密密麻麻的草葉被二人拿在手中,卻顯得神乎其神,溫黎不由走上前去,想親眼看一看這草盔甲的厲害。那二人仍是垂首,卻不料掌門近得身前,卻忽然從身旁的侍衛腰中拔出一把長劍,“颯”一聲響,就結結實實地砍在了那盔甲之上。

    二人手中一緊,牢牢拽住盔甲,卻見這張草葉毫髮無損,連一個小洞也沒破出來。

    溫黎一笑,手腕一轉,令那劍最鋒利的尖刃之處向着草葉而刺。誰知看似柔軟的盔甲在觸及劍尖一瞬,陡然結實了起來,長劍無論怎樣鑽磨都破不開。

    二人中的那女子終於喫不住勁,“啊”地低聲叫了一聲,放開了五指,那草葉才隨着劍刺的方向飄了出去。可那盔甲仍是完完整整一塊盔甲,落在地上,悄無聲息,卻依舊完好無損。

    “好!”

    低聲讚歎着,溫黎滿意地點點頭。令人撿回那塊厲害的盔甲,捧在手中,心中依舊暗贊不停。那翠雲派的兩個當家掌門一見掌門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心中自是喜不自勝,相視一眼,悄然低下頭去。在座各門派的來人同樣在交頭接耳間,讚不絕口。

    掌門環視衆人一眼,舉起這張盔甲,高聲道:“翠雲派今日所獻,實乃對西湖的一大貢獻。今朝之後,若我宓羽將士上陣沙場,皆能有此盔甲相護,豈不是保住了宓羽後人萬千性命,更會所向披靡,無人可擋?”言罷,情不自禁,又爽朗地大笑起來。

    其他門派的來人見狀,都起身上前,攏袖見禮:“掌門福澤!蒼生所幸!”

    只是再看向翠雲派的那二人,卻是對視一眼,似乎面露難色。溫黎見狀,和善地笑笑,拍着一人肩膀道:“二位翠雲前輩有什麼難處,但請說來無妨。”

    “是。”咬咬牙,那女人上前一步,開了口,“回掌門,這風刃草直盔甲雖好,卻十分難得。這些草像是天生就會避開人跡一般,與水田中的雜草混跡一起,別無二致,不細心時很難找到。即便是發現了,也只是風刃草的軟弱莖葉露在地上,若想尋得堅韌的根,不得不掘地三尺,閉氣入水,方能憑着運氣找來一二。”

    “如今掌門面前這盔甲,乃是先父奉了先掌門之名,深入水田,耗時整整六年才集齊所有草葉。我二人又請了翠雲手最巧的九十九個繡娘,接連三月不停地縫紉而成……掌門,這盔甲雖能擋刀劍,但若要等到西湖所有將士人人披甲,只怕、只怕還需要一些時日。”

    聞言,溫黎一拂袖:“竟如此難得?”

    “是……小人無能,還請掌門恕罪。”

    “言重了。”年輕的掌門擺擺手,表示不妨事。隨即擡眼問道,“令尊現在何處?”

    聽溫黎這樣一問,那兩人竟突然紅了眼眶,流下淚來:“回掌門,先父在四年前隨掌門去立榕山時,不幸……不幸客死在那東山上了!”說罷,“撲通”一聲雙雙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自立榕山那一戰,西湖損兵折將無數,不少江湖中小有名氣的好手都在山上傷了內力筋骨,甚至賠了性命。翠雲山掌門不幸長逝,各個門派倒也知曉,只是不料,那位本該半百正當年的掌門,竟在離開之前,爲西湖留下了這樣一件難得的寶物。

    想到此處,大殿上接來傳來啜泣抽噎之聲,想必是睹物思人,情難自已。

    溫黎立在衆人之中,心知這些前輩們雖明面上痛哭流涕,聲淚俱下,實則心中卻各有各的主意。方纔自己讚歎那件盔甲之堅韌時,便已然瞥見殿中有人滿是不服氣的眼神,更有甚者,那眼球中簡直能冒出火來——翠雲派在小朝會之上突獻奇物,出盡了風頭,其它門派豈有服氣之理?

    唯有先揚後貶,待得翠雲二人自行說出草葉難尋、盔甲難制的真相,才能略略緩和臺下衆人快要燒着了的憤憤之心。

    “掌門……”只見那翠雲女人略略收了哭腔,再次上前,單膝跪地,將那草盔甲舉過頭頂,“先父生前之願,便是製成此甲,獻與掌門。如今先父無緣來朝會,還請掌門收下此物,我二人,便也能告慰家父在天之靈了……”

    說罷,徑直雙膝跪地,手肘微微顫抖,泣不成聲。

    溫黎一擡手,登時便有侍衛取過那草盔甲,遞到掌門手中。輕輕摩挲着那略有些扎手的草甲,溫黎不住地搖着頭,緩緩道:“我宓羽能得此忠良之才,實屬先掌門庇佑,黎三生有幸。只是黎年紀尚輕,才疏學淺,尚不足以擔得起翠雲掌門這一片心血……”說罷,又是一聲輕嘆。

    翠雲二人見狀,趕忙膝行而前,雙手扶地:“掌門!求掌門收下吧!”

    這二人痛哭流涕之時,大殿中又不由自主地恢復了先前的安靜,各門各派屏住呼吸,靜等着溫黎的反應。此時溫黎若是不收,難免顯得冷酷無情;但若是真收下,在那些耄耋高齡,且跟隨先掌門多年的老前輩眼中,未免又有了才疏德薄,強霸珍寶之意。此時此刻,連箬冬靜觀在旁,都不由得捏一把汗。

    正待箬先生欲要起身出言,卻見溫黎將那草甲重新交回侍者手中,自己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嗚嗚嗚地嗚咽不停。“翠雲掌門嘔心瀝血,用心良苦,黎無功於先祖,心實愧之!此甲雖輕,凝結翠雲幾代心血,黎不敢受……”說罷,再次面向蒼天,掩面而泣。

    還不等衆人繼續說什麼,便見掌門仰天長嘆,緩緩言道:“黎心意已決,翠雲派今日所獻的草甲,黎萬不敢佔爲己有。若要不負翠雲前輩與先掌門恩情,必要將此物恩澤,惠遍西湖上下。今日起,無論天客居,將軍府,還是各個門派,只要有在西湖立下過赫赫之功之人,皆可來得此甲。誰人所立功勞,留名青史,萬事敬仰,黎便賞賜此甲,以示勉勵!”

    如此,滿殿中人聞言,盡皆心服。於是齊齊起身,向前叩拜道:“願從掌門之令!”

    如今坐在大殿之首的二人,箬冬和沈玄茗,皆是暗暗心驚,隨即又鬆了一口氣。想不到,現在的溫掌門年紀雖尚未弱冠,卻已然有了獨當一面的風度。不過隻言片語,便悄悄化解了遊走在自己身邊的暗潮旋渦。

    正待羣臣各自暗暗讚歎間,忽然聽得大殿角落之處,顫巍巍地傳來一聲呼喚:“掌門……”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以老者鬚髮灰白,亂蓬蓬的鬍子結在下巴上,佝僂着腰身緩步向殿前走來:“掌門,老朽有一言,不知掌門願意聽否?”這老人面孔陌生,殿中年紀稍小的晚輩,大都不認識,各門派不由得議論紛紛起來。

    卻見溫黎趕忙起身,快步迎上前:“原來是‘獨行散人’燕老前輩!前輩若有訓示,黎……咳咳……自當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