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孃親害我守祭壇 >548 藏書樓斷雨殘雲 一棲兩雄情絲亂2
    穆遙兲自己寶劍華鋌劍,便是以他二分的精元之力凝鑄的,而秦寰宇的寶劍雖然沒有命名,也極少祭出於人前。

    穆遙兲曾經猜測過,這傢伙沒準是祭出了三分之力凝鑄的寶劍,只是他秉性虛懷若谷,不露圭角,有意低調而行。

    十分減掉三分,再扣除五分......秦寰宇竟然只給自己留下了二分精元!

    二分啊,即便是道身仙骨,一旦精元之力不足一半,便有時刻會殞身的風險。

    穆遙兲想不通,秦寰宇是對他自己僅剩精元的把控有十足信心?還是薜蘿林那一夜,他壓根就沒想過會活下來。

    秦寰宇簡簡單單的那句“五分”,聽起來若無其事,實則字字千金,跫響空谷,令在場之人響震失色。

    這等小兒算數,穆遙兲能算,陳朞自然也算得。

    陳朞一聞之下自愧弗如,心中猶如被一塊自高空墜下的鉛石填充着,身體隨之一顫,臉側太陽穴下青筋隱隱躍動,一股冷氣順着脖頸下的衣襟縫隙直往身體裏鑽。

    他一直自詡多年以來堅守着天香夫人當年的承諾,癡心癡夢,終不過幽幽幻影,因爲秦寰宇對那少女的深情逾越生死,深至陳朞神思翻騰,自愧弗如,就如一條肆虐的鞭子在抽打着陳朞的心,令他難以啓齒再言愛。

    原來秦寰宇一直在獨自吞噬淚水,舔|吻傷痕,他的感情綿延千里,又沉重無比,堅定決絕,深入骨髓。

    攬月眉間愁思方因他的轉醒漸消,又另有隱憂纏繞上了心頭,都怨自己成爲了秦寰宇的羈絆,害他畫地自限,不能似從前一般擎天架海,瀟灑超逸。

    一絲落寞在這地窖裏不知不覺地蔓延,每個人的心緒都如那化不開的頑墨,愁腸千縷,恍然如同棲蟾殿裏被烈火一同焚燼一般,僅餘一地殘灰餘燼,沉淪在這流年裏憂鬱難遣。

    幾人再次陷入寂然地靜默,沒有人開口,更沒有人想說話。

    在成年人的世界裏,“沉默”是一個極好的辦法,它可以用來詮釋一切,又可以用來掩蓋悲傷,還可以用來緩解傷痛,不如靜靜地等待着所有愁悶皆能煙消雲散。

    寒壁珠滾,綠苔被水滴滋長,疏疏朗朗,密密層層,水潤蔥鬱,總算是給這空曠之地賦予了一線盎然之氣。

    “吭——”曠蕩的空間裏,響起一道突如其來的沉悶咳喘聲音。

    幾人沉默的思緒被那聲音猝不及防的聲音打斷,警覺地四下環顧着地窖裏每一處角落,難不成這地窖裏面另有人在?

    “誰——!”穆遙兲掌心紅光一閃,祭出華鋌劍戒備在懷,聲色俱厲。

    穆遙兲的威懾並未換回任何迴應,那聲音轉瞬即逝,地窖裏再次歸於沉寂。

    “陳朞?”穆遙兲利如犀角的目光轉而投向陳朞。

    陳朞一肘支撐在單膝之上,手指直抵眉間,緊鎖眉頭,面色冷峻道:“並無發現,這地窖之內並未見他人的眼睛。”

    穆遙兲的面孔凝重且嚴肅,生鐵一般僵硬,他用幾乎可以洞穿萬物的銳利目光不安心地循視。“那這聲音......”

    穆遙兲沉吟未決之時,目光掠過和地上綠苔幾乎融爲一體的那個蓼青色身影,喃喃猜測道:“難不成是她......婁嫄還活着?!”

    婁嫄還活着?婁嫄她沒死?!活了,她活了嗎?!

    攬月簡直驚喜欲狂,宛如一枚自春泥中破土而出的新芽,幾乎是從秦寰宇身前一躍而起的。

    攬月對婁嫄的欽敬之忱,內外感佩,已將婁嫄視同親近的姊妹,無論相見相談間皆不需虛文浮禮,心到則神知,怕是除了婁皋和婁嫄以外,再沒有人比攬月更加希望婁嫄能夠活下來了。

    “嫄......”

    攬月的喉嚨尚未恢復,發聲困難,視線亦模糊,只能匍匐在地以雙腿發力,伸長了手臂向着朦朧的人性輪廓那邊摸索過去。

    摸索不易,少不得磕磕碰碰,秦寰宇深深疼惜,默默守候,忙忙將攬月攙起,溫聲說道:“莫急,我扶你過去。”

    陳朞孤單喑啞,木然地看着秦寰宇和攬月,腹下回腸九轉,本以爲只要沒有眼睛不去看,就不會心痛,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去關注那個少女的顰笑舉動,更何況此刻她正朝向陳朞這裏走來。

    失落和沮喪壓得陳朞喘不過氣來,心裏空洞洞的,他竭力提醒着毫無氣度的自己,保持清醒,先顧及當務之急。

    “陳朞——”這是來自穆遙兲的聲音,既是提醒,也是提示。

    “明白。”陳朞點頭會意輕應一聲,立刻去摸婁嫄頸間脈搏,那脈象一絲兩氣,雖說疲軟無力,好歹有了微弱的鼓動。

    陳朞允可道:“七損八傷,心氣不足,但已有轉還之相。”

    “這太好了!”說罷,穆遙兲也走到白尾鳶身邊,屈身探脈,而後愜意開懷道:“脈案細促無力,卻起落明顯!都說翀陵派的祈合之術人鳥命脈相通,今日果真見識了。”

    說話間,攬月已伏身在婁嫄身側,口中嗚咽發聲道:“我......”

    陳朞會意,攬月想說的是“讓我來”,於是將婁嫄的手輕挪至攬月手中,由她來探根診脈。

    攬月三指齊平,傾斜呈弓,疏密適當,在婁嫄脈間沉浮尋取,如同風行水上,流暢自如。

    纖柔細指綿軟靈活,絲毫沒有因先前浴火燻烤而力不從心,只是隨着攬月指尖流利來往,推筋靠骨。

    她的臉色愈加艴然,冷麪霜眉,似是急於有話要說,偏又燥於喉嚨發聲不能,只能靠緊咬着下脣試圖給她的嗔忿之氣尋找一個出口。

    攬月驟然陷入一寂,氣溫彷彿降至冰點,引得三人心緒不寧,異口同音問道:“如何?”

    穆遙兲順勢將華鋌劍遞給她,說道:“用這個吧。”

    攬月機敏手捷,雙手執着劍柄在地面上寫道:【真元虧虛,脈散必喪。】

    這八字一現,三人皆是吁嗟默默,悚然驚心。

    穆遙兲聲顫道:“照這麼說,婁嫄尚未脫離危險。”

    “嗯。”

    “那麼,婁嫄可還有得救?”

    “......”攬月幽寂無聲,星眸渙散,喫力地持着華鋌劍在地上寫道:【十中之一,零星之望。】

    “那,那......夢糜香之毒可能化解?”

    攬月長睫低垂,默然無語,眼淚決堤似的自眼眶溢出,肅然淚下。

    這滾滾落下的淚珠裏,蘊藏了多少的絕望,多少的束手無策,纔會讓她嗚咽慟哭。

    於是地面之上又多了幾個劍鋒刻出的文字:【浸潤骨髓,人毒共存。】

    “也就是說,即便婁嫄能夠活下來,那夢糜香之毒也會折磨着她後半生?”

    “......”攬月惘然僵滯,不勝清怨。

    棲蟾殿大火?婁嫄?天蠶絲?夢糜香?

    不惜對翀陵派大小姐婁嫄痛下如此狠手的究竟是鯨香堂,還是洪涯派?又或是他們沆瀣一氣,朋比爲奸!

    似夢初覺,秦寰宇雖然剛剛自昏厥中轉醒,但通過眼下所聞所見的這些線索,已足以讓秦寰宇估摸出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秦寰宇面色冷峻,揣摩臆測道:“婁嫄和白尾鳶爲何會落入此存亡未卜之境?鯨香堂和洪涯派蛇蟠蚓結,是何圖謀?棲蟾殿的火是你們放的對嗎,就是爲了能在掩人耳目,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將婁嫄救出。”

    秦寰宇果然是見經識經,耳聰目明,頃刻之間便將事情的來蹤去跡摸了個透徹,幾乎分毫不差。

    穆遙兲如負重疚,耿耿於心道:“薜蘿林之後,這學宮之中又發生了許多事,眼下閬風時局艱難,內患外侮伏於無形。”

    秦寰宇動中肯綮,神色漠然不動,卻已切中穆遙兲話裏的關鍵,他凝神打量了一週這個地窖,聲色不動地問道:“聿沛馠在哪兒?”

    這一問,穆遙兲的臉如同被寒風轍過一般慘白,思量着該如何將整件事情無一遺漏的講給他聽。

    秦寰宇深鎖眉頭,冷冷道:“所謂內患,便是指他們了吧。”

    穆遙兲慚愧懊惱道:“這都怨我,籌防不慎,反被對手拉攏倒靠,以至於咱們幾人離析渙奔。”

    秦寰宇平靜清泠道:“分化瓦解,自古便以攻心爲上。何況人單力微,備多力分,不軌之人隱藏暗處觀釁伺隙,總會有防不勝防之時。”

    穆遙兲沉沉穩穩略一點頭,認可道:“如今你醒來了,便可羣威羣膽,凝心凝心聚力。有你,有陳朞,再加上卜遊大哥和我,只要咱們幾人齊心協力,臨難不苟,必能讓閬風度過此劫。”

    聽到穆遙兲提及陳朞,秦寰宇冰冷如霜的面容上掠過又一絲寒意,穿透身體,刺入骨中。

    穆遙兲一見之下身體一抽,心猛地緊繃,一股不安自眼前閃過,暗道:不好!

    幸虧秦寰宇除此之外並未再有動作,穆遙兲周身肌肉方暫得鬆懈,卻還是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秦寰宇醒來的時機剛好,卻又不是特別好。

    眼前又是下一個將要來臨的朔日,秦寰宇如同一柄石破驚天,能夠撼天震地的雙刃寶劍,既能傷人,亦可能自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