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孃親害我守祭壇 >549 秦寰宇死中脫生 苦別離潸然相顧1
    穆遙兲怎麼也忘卻不了薜蘿林裏猩紅綻放的妖火,以及那劃破長夜的爆炸聲,不知道秦寰宇的醒來將引領着閬風派幾人化險爲夷,絕處逢生,還是不堪設想......

    穆遙兲額頭冰涼,凝視着地窖裏黑暗的角落,卻聽身側幽幽聲響,是陳朞倏地投袂而起,聳然而立,地窖裏充滿惶恐不安地氣氛,似乎拔刃張弩,一觸即發。

    “陳朞!”

    穆遙兲驚呆,臉色在一瞬間蒼白,掌心捏出一把汗來。

    陳朞巍然挺立,頓默了一下,突然又屈膝半蹲在攬月耳畔,溫聲問道:“婁鷸在藏書樓外並不知此處,我得先去同他匯合,將婁嫄當下的情況告知,故而需暫時離開一下。將你暫留在這裏,可行?”

    攬月頷首點頭,手裏卻拽着陳朞的衣襬,口中咿呀出聲,似乎心急着提醒着陳朞注意些什麼。

    陳朞疼惜道:“不着急,你慢慢說。”

    攬月摸索過腰間一物放在陳朞掌中,喑啞道:“藥......”

    這是攬月隨身所佩戴的薰囊,陳朞知道里面皆是些草藥種籽,立刻會意道:“你放心,我回來時會將熬藥的器具一同帶來此處。”

    攬月握住陳朞的手臂的力氣略一緊,喉嚨深處發出艱難卻堅定的一聲“嗯”。

    當陳朞再次起身時便再無牽掛,行峻言厲,沉聲對穆遙兲說道:“我離開之後,你便不需有所顧及保留,不妨將近來發生所有事情的細枝末節對秦宮主一一說明,切莫因遺漏而留下遺患。”

    “好。”

    陳朞蕭肅風雅的身姿從容地沒入黑暗,白色的宮袍糾纏着風,如一道白煙逐漸消失在峭壁陡立的石階盡頭,攜着縷縷微涼。

    ......

    浮生若夢,秦寰宇沉睡的這段日子並不好過,恍如流離半世,流浪在那沒有心念之人的茫茫夢境裏不知歸途,持續着他沉痛的流亡。

    那裏血光蔽日,是一個陰燦燦的鬼畜之地,瀰漫在血色霧氣之間,殘骨餘魂沾染着猩紅血水四處飄零,枯骨成山連綿無盡,遙不可攀。

    在那漫長磨人的夢裏,秦寰宇雙腿浸沒在殘肢斷體的屍塊的沼澤之中,搖搖欲陷。

    沼澤如罌粟般魅惑熱烈,下方像是有一羣人狂放地拽着他的雙腿將他向下拖去,秦寰宇越陷越深,油煎火燎,任他如何掙扎都無法翻渡。

    伴隨着他的是無盡掙扎帶來的疲憊和痛徹骨髓的傷痛,得不到片刻停歇,所謂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只有那隱隱傳來的清泠桂香成爲他唯一的寄託。

    每當秦寰宇頹靡昏濛,痛不欲生之時,那一絲清甜便會乘風而來,幽香遠逸,彷彿在指引着秦寰宇回到閬風靈臺深處的那片桂海,去見那位沉睡古桂之下清霜玉顏的少女。

    舊日成歲,日夜難捱,秦寰宇簡直就要被思念情切折磨得翻腸攪肚,夢寐顛倒。

    終於千迴百轉,當棲蟾殿大火坍塌之時,秦寰宇恰時趕到將那魂勞夢斷、晝思夜唸的少女護在身下,少女綿軟嬌柔的體感真真切切地傳來,秦寰宇方纔確定,他目盼心思之人真的就在自己懷中,於是再也不願放開。

    ......

    兄弟孔懷,秦寰宇不善言語,但對穆遙兲一直以來不遺餘力地患難相扶的感激溢於言表。

    穆遙兲洞達事理,兄弟相知本也不在意這些虛浮之事,反而顯得見外,只將秦寰宇昏睡以來自己目知眼見之事悉數道出。

    秦寰宇側耳傾聽,目光卻始終凝視在攬月身上,星辰炳幻的深眸裏流露出特別溫暖的光芒,彷彿是正在看着一輪灌輸給人柔美振奮力量的明月,飽含溫情。

    聽穆遙兲說到君山派的褚君山之時,秦寰宇朦朧的眸子裏流過一股懾人之光,一雙洞察秋毫的眼睛裏帶着警戒審視之色,又立刻不易察覺地收回目光,隱沒在昏暗之中。

    隨着穆遙兲的講述,攬月看似茫然出神地靜坐在婁嫄身邊,眼淚悄然無聲地奪眶而出,在這?鼓學宮之中煙嵐雲岫,黑白混淆,天知道她獨自一人在這變化詭奇的風雲之中承載了多少辛酸委屈。

    她每日都滿腔哽咽地盼着秦寰宇能快些醒來,力擎青天,馳援千里,成爲她的依賴。

    秦寰宇痛徹心扉,空氣亦變得壓抑渾濁起來,潮溼陰冷的小風如同刺骨的鞭子一鞭一鞭抽在人的心上,胸中憤怒不能遏制的上涌,化作錚錚殺意。

    “寰宇?”穆遙兲立刻停下話頭,輕喚着他的名字作爲試探。

    秦寰宇並不知道,穆遙兲一直在暗自察言觀色,看到秦寰宇閃爍着冷靜光澤的眼睛逐漸演變得尖銳棱棱,迸發着火樣威力,燔燎焚灼。

    “你說。”秦寰宇面色灰冷,稍有遲滯,卻驀地恢復鎮定敏銳之色。

    “你的眼睛剛纔是不是——”穆遙兲揣摩估量着合適的用詞。

    “寰宇......眼睛......”攬月聞聲緊張地回眸,因她自視不明,影影綽綽瞧不真切。

    “噢——大概是寒壁浮光映射的幻影。”秦寰宇側目欲藏,反而欲蓋彌彰,這地窖裏皆長滿綠苔,即便水光折射也該是清寥之色。

    “你難道——”穆遙兲銳利的眼光霍霍地在秦寰宇臉上打着圈,浮現一次詫異。

    秦寰宇往攬月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立刻對着穆遙兲揮了揮手,阻止穆遙兲就這個問題繼續追索下去。

    “難......道什......麼......”攬月立起耳朵,雙手在黑暗裏摸索,長睫輝映着星眸,忽閃着悽楚憂鬱的光,太怕秦寰宇還會像薜蘿林裏一樣,再次丟下自己而去。

    秦寰宇疾步上前拉住她的手,牽引着她確認着他的身體無恙,和柔溫聲道:“月兒你瞧,我在這裏。”

    “不......不要......”

    攬月喉嚨喑啞,眼眶裏溢滿一泓清水,盈盈欲滴時好像星星流動,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一隻受驚的小獸一般,

    撲進秦寰宇的懷裏,緊緊攥住他胸前衣襟不敢鬆手。

    騙子——他秦寰宇就是一個騙子!

    被那炙熱真氣折磨了這許久,薜蘿林裏甚至不惜徇義赴死,也不肯將他的祕密告訴自己.......

    攬月不信,她再也不會盡信這個傢伙,說好了要相知相惜,可他偏偏騙了自己,害自己夜復一夜銜淚煎心。

    攬月殊璃清麗的臉上綴着星光水眸,因怕秦寰宇再次隱瞞自己,而癡癡怯怯不肯鬆手,嫣然撩人的同時還具有端嚴之感。

    秦寰宇實在不捨得將她自身上拉開,便任由着她去,順帶又回眸給穆遙兲使了一個顏色。

    二人以心印心,早有默契,穆遙兲當即應和道:“寰宇他什麼事都沒有,我剛纔只是看錯了,以爲寰宇因憤落淚,實則是山溜穿石,懸掛在窖頂沿着坑窪處滴落下來。”

    “嗯......”

    攬月略失光彩的星眸一動不動,依舊散發着聰慧的光亮,似乎是想將面前之人看個透徹。

    “月兒,我不會再離開你身邊了。”

    秦寰宇眼如寒星秋波,憂鬱深邃,自下而上溫情脈脈地看着她,有股溼潤的東西在眼眶邊緣徘徊。

    從來深意難輕訴,攬月也許永遠不會知道,在秦寰宇那漫長煎熬、大夜彌天的夢魘之中,她纔是自己靈魄苦苦尋覓的歸宿。

    他對她的思戀是窒息的,是無法磨滅的,是心堅石穿支撐着他活下來的力量之源。

    “唔......”

    攬月悠悠鬆了一口氣,她的眼眶殷紅,星眸凝結着一種哀怨,令人不忍直視。

    但好在秦寰宇的一再承諾還是給了她一絲安撫,低垂着頭將手鬆開。

    穆遙兲欲語還休,他的目光緊盯在秦寰宇的臉上,閃耀着銳利的光。

    見攬月鬆開了手,穆遙兲故作輕鬆地上前,將秦寰宇拉到儘量遠離攬月的那一側,低聲直言道:“你的眼睛怎麼回事?現下還不到朔日,爲何會隱隱閃現。”

    秦寰宇方要回答,便見穆遙兲一掌平展抵在二人之間,厲色道:“你莫要瞞我,我絕對不會看錯。否則我現在便不替你隱瞞,讓攬月知曉你所服丹藥自何而來。”

    秦寰宇反眉一皺,思量一番,而後擠出一絲苦笑,低聲道:“我倒並不畏懼月兒會知曉此事,我只是顧及她若知道此事,你覺得她會如何應對下一個朔日?”

    穆遙兲變貌失色,悵然長嘆道:“唉——你說得是,她定不會允許那股炙熱真氣對你操縱如意的,怕是不惜再以鮮血爲你壓制住那魔物。”

    “既知如此,你還要說嗎?”

    “我可以不說,但朔日一定會到,如果你連現在都已無法剋制,到時又該如何自抑?”

    秦寰宇深眸流盼,微微一笑,俊朗異常。

    這驀地一笑,笑得穆遙兲涼意滋生,驚愕道:“還是說,你就沒想過要平安渡過下一個朔日。”

    秦寰宇眉心舒展,淡漠道:“已沒有那丹藥了,我又如何能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