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孃親害我守祭壇 >596 斮戮槍梟蛇吐芒 風狸杖攘兇革弊1
    “待本掌門平安回到洪涯去,便賞你......噢額——”

    江淮話未說完,突然自背後當胸挺入一柄利劍,劍鋒穿胸,冷冽疾勁。

    “啊——你——”

    江潭瞳孔緊縮,看着江淮瞪大了眼珠子同江潭一樣驚懼地看着那沾滿鮮血、簌簌滴落的劍鋒,倒抽一口冷氣。

    “這......這......怎麼......”

    江淮雙手顫抖地去抓穿透自己胸膛的劍刃,還想試圖將劍抽出,挽救自己的性命,然而身體力量隨着血液涌出而消散,很快,他的雙手便無力地垂落在身體兩側,頭顱也像被重物牽引一般沉沉墜了下去。

    這一次,江淮真的可以看清楚自己胸膛前的傷口形狀了,那把劍乃湛青色玄鐵而鑄,劍身薄而清透,透着淡淡青光,一片欀木棠葉若隱若現浮在劍身之上,栩栩如生。

    “躡......躡影......呵......”

    江淮辨出這欀木棠葉乃翀陵派的騰紋,而殺死自己的正是婁鷸所執的躡影劍,看來有關婁嫄死因早已被婁鷸看破。

    可惜江淮已經沒了氣力說出最後一個躡影劍的“劍”字,只能換作一個輕輕淺淺的寒笑,冰冷水清。

    衆多繁華綺麗美景皆隨躡影一劍消弭而去,堂堂一代青年掌門大概從來沒有料想過,自己身死之時竟是如此清灰冷火,寥落淒涼。

    “啊——殺、殺人了——江淮——”

    六識逐漸消失,江淮也沒有料想過自己最後聽見的聲音,竟然是姚春螺的淒厲尖叫,尖銳刺耳,歇斯底里。

    也正是在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裏,江淮結束了他淫荒無度、縱慾亂爲的一生......

    “掌門!江掌門——!”

    洪涯派的弟子們聚攏過來。

    “江潭師兄,掌門這,這......”

    洪涯派的弟子們皆被江淮突如其來的身死而驚恐不已,他們今日接連接受的風雲變故已太多,回回動魄驚心,再也承受不住這份壓力。

    江淮的屍體就這麼直立着跪坐在血泊之中,胸前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利劍,怵目驚心。

    一隻筋骨結實、肌肉隆起的手臂上前抓住劍柄,向後一抽,將整隻劍自江淮胸膛抽了出來。

    洪涯衆弟子們的目光順着劍身向後延展,看見了那個將劍抽出的人——婁鷸。

    婁鷸滄桑淡定,泰然自若地拾起江淮一隻胳膊,將躡影劍上沾染的血跡不慌不忙擦拭乾淨,又將那隻失溫漸僵的手臂丟回地上。

    “你——是你殺了我們掌門!”洪涯弟子們悲聲痛斥。

    “我們洪涯同你們翀陵脣揭齒寒,利害相關,你們不能因爲掌門夫人喪生大火,就遷怒於掌門!”

    “遷怒?你是說我冤枉了這人面獸心的東西——”婁鷸斜睨說話那弟子一眼,碧瞳之下倒映出一片血色,勢焰可畏。

    那弟子即刻慌亂起來,躲到江潭身後側足而立,東閃西挪,生怕婁鷸手心一鬆,躡影劍會失性一般驀然飛來。“江潭師兄——!是他殺了咱們掌門,如今如何是好?!”

    不愧是江淮門下馴化之徒,大多承襲了江淮畏強苟安的事事望風而靡。

    江潭沒有動作,他木然地凝視着江淮的屍體橫躺在地,同江淮自己的鮮血融匯一體,絕豔而寥落,江潭的目光由厭惡轉而驚愕,又轉而悲涼,最終變得漠然。

    “江潭師兄,師兄——”

    身後弟子不斷提醒着江潭面前發生的一切,江潭面容僵硬地盯着江淮屍體上盛開出的紅花,睫毛微微顫動。

    躡影劍青芒冷澈,婁鷸霸道剛猛道:“怎麼?看來你等是想隨你家掌門陪葬,要同本尊動手——”

    感受到主人的殺意,流蘇鷸昂首伸翼,一雙鐵翅劈霧裂虹。

    幾個弟子瑟縮向後,無一人敢近前去,只有江潭一人巋然不動。

    “哼,算你們洪涯一脈還有一條血性男兒。”

    婁鷸冷哼一聲,躡影劍在手中騰移,冷峻無情。

    然而江潭並無意同婁鷸相對,他的心緒時時被身後戰場中傳來的呻吟慘嚎牽動。

    這回沒有了江淮阻撓,江潭再無掛礙,他點劍而起,高聲喊道:“閬風派緩急可共,死生可託,我洪涯派又豈可患則相傾,忘恩失義!咱們洪涯弟子有誰肯隨我去,拔刀相濟!”

    說畢,江淮目光掃過衆弟子和婁鷸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而去,雄威壯闊......

    “師、師兄......”

    方纔還躲在江潭身後的弟子無地可容,慌亂到莫知所措。

    “皆是些碌碌庸流!”好在婁鷸誅殺的目標只限江淮,這等孱弱無能之輩並不如其眼簾。

    婁鷸的理智漸漸自仇恨中掙脫束縛,目不轉睛地盯着江潭離去的方向,對流蘇鷸道:“走吧,咱們也去!怎能看着這些小輩在前衝鋒陷陣,咱們隔岸觀火呢?遙想當年,你我也是所向披靡,羣魔憚之的。”

    流蘇鷸昂首一聲長嘯,像是在迴應婁鷸的話,而後一人一鳥騰身一同而起,迅電流光般追着江潭身影捲入那肝髓流野的戰場。

    大難當前,有人挺身而出,慷慨前行,亦有人抱頭縮項,恇怯不前。

    人之貪生畏死本是天經地義,倒也無可厚非,可那些借他人肉身爲盾,障蔽自己開闢一條血路獨自逃遁的,當真是人面獸心。

    前方之人仍在殊死拼殺,就見範媱一手提劍,另一手提着一具男弟子的屍體用來蔽體,攜着蒼溧池門下弟子試圖一路橫穿至殿外逃遁。

    蒼溧池同鯨香堂一樣,全門上下以女性爲尊,故而一見便可知定是那掌門範媱不知從何門何派隨手抓來的替死鬼。

    範媱手中的男弟子身上橫七豎八地斜插着劍戟,身上早已被傷得體無完膚,一條血淋淋的腸子被扯出腹外,兩條腿無力地拖曳在地上,留下兩道腥紅色血痕。

    男弟子還睜着充滿血絲的雙眼,嘴巴張得很大,想必在死前承受過極大的痛苦。

    即便如此,範媱一面拼殺硬闖,一面還在厭棄地唾棄手中這具逐漸冰涼的屍體,別看血流如注,這具屍體的重量非但沒有半分減輕,反而隨着身體的僵硬而變得越來越沉重、越來越難拖曳。

    身前白刃相接,如同疾風驟雨,若沒有這具屍體的庇護怕是招架不及,可這具屍體同時也是範媱前行的阻力。

    事無兩全之策,範媱思量再三,一咬牙還是將這具無辜的屍體丟在了地上,決意孤身奮力奪門而出。

    恰在此時,身後一個女子聲嘶力竭道:“範掌門,不要丟下我啊。範姨,範姨——”

    秋草人情,在這生死一線之際,只有心如木石之人方有脫生的可能。

    範媱深知這個道理,絕不會給自己平添累贅,更何況她本就是個涼薄之人。

    “範姨,範姨,救救我啊,我是春螺——”那個喊聲撕心裂肺,充滿了驚懼和絕望不斷追隨在範媱身後,聽上去有些尚有些距離,卻總也甩脫不掉。

    範媱絲毫不爲之所動,目光緊緊盯着殿門的方向,沿途且戰且走。

    只要越過獻殿那道隔絕生死的門檻,她範媱便又是那個高高在上、衆人擁戴的蒼溧池範掌門了。

    可是身後的女子依舊嚎天喊地,慘不忍聞,緊跟在範媱身後的範楚雲終是年輕定力淺,做不到範媱這般置身渡外且面不改色。

    範楚雲聽出是姚春螺的悽慘之聲,牽腸縈心,不覺地回了下頭,果然見是姚春螺身負刀傷憂悒崩潰,手腳並用地朝向自己這邊攀爬而來。

    看到姚春螺瘡痍滿目、眼中嗆淚的模樣,範楚雲心中一驚。

    雖說背棄百派鎩羽而逃的確有些不顧羞恥,可若不是師父範媱的先見之明,帶着蒼溧池一衆弟子倉皇退遁出逃,怕是此刻的範楚雲也會落得同樣慘狀,傾覆於血泊之中,痛不欲生。

    大概是見景生情,物傷其類,範楚雲竟然對姚春螺的遭遇有了幾分哀矜惻怛,足下加緊幾步追至範媱身側,小心翼翼地提醒範掌門道:“師父,喚咱們的是鯨香堂姚春螺,咱們是救還是......”

    不待範楚雲將話說完,範媱便反眼不識地打斷道:“什麼春螺、夏螺的,你若是活得不耐煩了,想救便救罷!休要來問我!”

    “師、師父......”

    範媱一句話堵得範楚雲再不敢發聲。

    範楚雲不覺想起前些日子裏範媱還同姚碧桃、姚春螺二人在一處言笑嘻怡,閒談家常的樣子。

    幾個人還曾窩在蒼溧池寢殿大堂裏,一同商議着如何祛除姚雒棠這個心腹之害,可不過幾日,如今範媱已將她視同敝履,棄之毫不顧惜。

    不過眼下橫槍對陣,劍雨交鋒,根本沒有留給範楚雲多想的時間。

    範媱教訓地對,正所謂是一朝馬死黃金盡,親者如同陌路人,在危急存亡面前當然還是保命要緊。

    “範姨——救我——也帶上我走啊——”

    只可惜這個道理似乎只有蒼溧池的人才懂,而那個鯨香堂的姚春螺還在契而不捨地呼天籲地,傻傻地將希望寄託在母輩們看似高情厚誼的交情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