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孃親害我守祭壇 >643 弦月殿酒氣熏熏 愁緒冥冥深且重3
    陳膡雖帶着醉意,但此言一出,還是使三人同時驚愕失色。

    短短几句話,從陳膡面失常態的反應裏不難看出,攬月的判斷是準確的,其中深藏的真相波雲詭譎,厝火積薪,潛伏着莫大祕密。

    一絲苦澀自陳膡嘴角擠出,千言萬語化作酸楚無限蔓延開來。

    陳膡雙手束縛身後,喟然長嘆道:“殷——攬——月——”

    “是、是的——”攬月毫無準備,沒想到陳膡會突然喚及自己。

    “你父親如今可還好?”

    陳膡理了理胸前衣襟,整個人立馬整整截截,肅穆黯然起來,眨眼之間便恢復了幾分長者風範,前後變化如此之快,不禁令攬月想起方纔天樞臺上空飄過的雲,變化多端又毫無規律可循。

    即便如此,攬月依舊一字一板恭敬答道:“家父他一切皆好。只是若不是?鼓盟會之時受了先生指點,還不知陳掌門同家父乃同窗契友,情同手足。”

    陳膡乾笑兩聲,悵然道:“是呵——我也同你父親有多年未見,就算朞兒懇求我多次想要請我替他去閬風山向殷昊天提親,欲兌現朞兒八歲時與你孃親天香夫人指腹爲婚之約,我也不曾應允過。”

    攬月雙頰一紅,張惶起來,目光不由自主地自低垂地長睫之下瞥向陳朞,只見他也是同樣侷促羞怯,兩頰同樣燃燒着鮮豔的紅暈,於是攬月雙頰上的紅暈更深了些。

    陳胥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眼笑眉飛,喜形於色,一個勁兒的偷着樂,又心怕被兄長訓斥,只得勉強憋忍着往肚子裏吞嚥,化作咳嗽聲後又清了清嗓子,假裝毫無察覺的樣子。

    羞赧歸羞赧,攬月還是不能錯過這次探究真相的機會,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竭力大大落落道:“這是爲何?既然陳掌門你同家父相交莫逆,又非冰炭不投,何至於多年不相聞問。”

    “呵呵——”

    陳膡強顏歡笑,他的笑聲裏略帶嘲諷,似乎是在譏諷年輕一輩的天真無知。

    攬月被這個破有深意的笑容弄得更加拘束,不自在地追問道:“難不成是這之間有何不虞之隙?”

    陳膡破愁爲笑,語氣戲謔卻溫緩了許多,帶着些寵溺道:“你這刨根問底、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脾氣真的跟他很像,不過託了天香夫人福氣,生得你能如此通權達變,尚不至於像殷昊天這般冥頑不靈。”

    “既然陳掌門認爲家父如此頑梗,又爲何會......”

    “爲何會同你父親兄弟怡怡是吧?”陳膡接着說道:“我本圓鑿方枘、碌碌寡合,而欒伯陽的性子也是泥古不化的榆木疙瘩一塊,一切皆恰因你父親的灑脫不拘,方成就了我們三人傾蓋如故的情誼。”

    “那......”

    “我知你想問何事。並非是殷昊天做了何等誤人之事,而恰恰相反,是我一失足成千古之恨,作下了追悔莫及之事,自此後懊惱悔恨,再也無地自容。”

    攬月白淨柔美的臉龐關切地朝向陳膡,給予撫慰:“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有道是:過而能改,革心易行即可。”

    “你們不懂!轉眼幾年又幾年,滿心羞慚揮之不去的痛苦!有些東西是真的不會隨着時光流逝而消失的,光陰反而會教會你明白,世上沒有人能夠贖回過去!”

    陳膡面色慘白,直言正色,有些積蓄太久的東西呼之欲出。

    “叔、叔父......”陳胥頭一回見陳膡如此肺腑無隔、形骸無羈的樣子,此刻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在陳胥印象中,叔父日日扎進酒罐中昏昏沉沉、醉生夢死,一蹶不振,但在外界的傳聞之中,玄霄派的陳膡乃當世之傑,虎嘯風生,順勢而現。

    陳胥不知叔父和傳聞中如此懸殊的原因,只是陳胥更願意相信叔父的轉變另有隱情苦楚,可是當叔父陳膡真的要道出其中緣由之時,陳胥卻慌張了,不確定自己該當繼續聽他說下去,畏懼着真的會令他希冀的那個叔父的形象坍塌。

    “陳胥——!”正當陳胥躊躇不定之時,陳朞清朗的聲音從一側傳來。

    陳胥循聲望去的時候,陳朞輕輕點頭,向着門外方向微挑下巴。

    弦月殿裏寂然無聲,陳胥問詢似又看了一眼陳膡,對方嘿然不語,陳胥即刻會意,靜靜地退出殿外,閉合上了殿門。

    弦月殿內重歸昏暗,陽光透過窗棱投射進來,若明若暗,只能聽到陳膡微弱的喘息呻吟。

    風燭草露,冷冷地寒意衝上心頭,陳膡猶如一個瀕死垂危的老人般做着氣息奄奄地掙扎,雖雙眼消弭,但他還是能夠感覺到攬月和陳朞投射來的視線正在直勾勾地注視着自己,而真相卻總是那麼地殘酷,摧心剖肝。

    齒月年輪,歲月流沙,在悔恨裏徘徊了這許多年,也該是吐露爆發的時刻了......

    陳膡宛若受到了凌遲重闢,痛楚徹骨道:“其實你母親天香夫人之死,我纔是罪魁禍首......”

    “什麼?!”攬月星眸圓睜,好似半截木頭般死死地杵在原地,失了音般再也難吐出一個字來。

    陳朞匆忙上前,急忙提醒陳膡道:“叔父莫不是酒醉未醒?天香夫人仙逝之時人尚在閬風山,閬風山與我太皞山分據一南一北,相距千里之遙,怎麼會是被叔父所害?還望叔父言辭謹慎,切莫輕言,栽贓了自身。”

    “你這孩兒——”陳膡氣急敗喪道:“訥言敏行,括囊避咎的道理還是叔父我教導於你的,叔父自己又怎會不知。你當叔父我還在酒言酒語?!”

    “侄兒不敢。”

    “朞兒,還記得叔父同你說過的話嗎?只待你成家立計、執掌玄霄之時,便是叔父死亦瞑目,再無掛礙之日。我聽跟着陳胥回來的弟子說了,你思深憂遠,運籌若定,令我玄霄陳氏一脈在?鼓盟會的百派中嶄露頭角,卻依舊可以做到爲人低調,不揚才,不露己。如今又將你心馳神往的女子帶回了玄霄,已是功行圓滿,叔父再也無需爲你焦思勞心了。”

    陳膡鮮少披露腹心,情誼深長,反令陳朞魂慚色褫,恛惶無措。

    有種說不出地恐懼漸漸爬上心頭,陳朞惴惴不安起來:“叔父,你這是要——”

    陳膡沒有給陳朞發問的機會,出手比了一個制止的手勢,繼續說道:“這個祕密在我心裏積壓已久,我因一時私念,害得女真屠族、隅谷祭壇被毀、愛人玉碎花消,不僅如此,還害得殷昊天一家人煙飛星散,鸞飛鳳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