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姑娘起先是一起哭,隨後是此起彼伏的哭,你方唱罷我登場,竟然還帶值班輪守的。
襄離很想安慰她們,但是一直找不到空隙,便一直等着。
等着等着......她就睡着了。
等到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耳邊便有了竊竊私語聲。
“與其成爲老死宮中,變作枯骨,不如今日拼死一搏,跟這些狗腿子們拼了!”
也不知是誰家的女兒,在這絕望之際竟然還迸發出幾分血性來。
“對,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鬥不過外頭那幾個官兵嗎?”
這姑娘算數不錯,只是人家不僅人比你多,力氣比你大,腿還比你長......你跑都跑不過。
姑娘中到底還有膽小怯懦的,只忍着啜泣低聲道,“我們跑了,要是追究到家人身上怎麼辦?我爹與涉城城主有仇,到時候一定會被拿住把柄......”
這些人都來自不同的城,家裏都堪稱富貴,這才能養育出千嬌百媚的漂亮女兒。只是再有錢也無法與權勢抗衡,只得乖乖跟着擷芳使上路。
到了珠山城的時候,已經是最後一站。過了此處,便開始返程,往那帝都而去。
這些人要是有心想逃,也只能在這段路上想想辦法,不然越靠近帝都,越是難以成功。
此時已經到了深夜的時候,馬車已經不再行進,停靠在荒郊的小道上。
那些護送的官兵大多抱着兵刃,靠着樹幹坐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呼嚕聲震天響,難怪聽不到這邊在密謀“造反”。
養尊處優的擷芳使自然不會跟這些臭哄哄的軍士睡在一起,他另有一架馬車,舒適華美,是他獨用的住處。
天時,地利,人和,這是最好的時機。
襄離見那羣女孩遊移不定下不了決心,便閉着眼睛幽幽說道,“你們的父母乖乖送出了女兒,那便是依從了聖旨,你們半路上跑了那是擷芳使失職,誰又能怪到他們頭上去?”
她本來便是喫飽了安安靜靜的睡在一邊,與那些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一比,跟一個局外人一樣,這一翻話說的也是宛如夢話一般。
那些姑娘沒料到她會忽然講話,震驚的彷彿看到詐屍。
襄離坐起身來說道,“你們要是跑,也該把身上這堆累贅東西卸下,不然傻子都知道你們要跑路。”
她指着那羣女孩子身上掛着、綴着的飾品說道。
幽國服飾不比北邑的莊重,漢昭的飄逸,卻是以華美爲主。
女郎的衣裳多是燈籠袖,手腕處收口,鑲嵌着細珠描畫着刺繡。長裙之上多有腰飾,以銀鏈穿起,掛着鈴鐺珠玉,還有些打成片狀的葉子、銀魚、雲朵、瑞獸。
美則美矣,就是動靜太大。
這要是跑起來,丁零當啷的,大抵是把那些守衛都放成了聾子。
方纔說出那番話的姑娘頓時面上不太好看,三下兩下便拽下了身上的累贅裝飾,隨手往旁邊一扔。
知錯能改,她倒是頗爲果決。
其餘的姑娘有樣學樣,也把自己弄的清爽利落起來。
只是......
一個難題又來了,她們手無寸鐵,要是跑不過跟他們打起來了怎麼辦?
領頭那姑娘深吸一口氣,“要是他們敢碰我,我就咬死他們!”
醒醒啊姑娘,你那小白牙還想咬人!你去撓人家臉都怕崩了你自己的指甲!
她們一行人只抱着滿腔熱血,襄離也不好意思潑她們冷水,便忍住不說。
眼見衆女都躍躍欲試,襄離卻好整以暇的呆在馬車裏,那領頭的姑娘皺了皺眉,低聲問道,“姑娘,你不打算跑嗎?”
“跑?我爲什麼要跑?”她辛辛苦苦的弄這麼一出,就是爲了進宮啊。
那姑娘臉色一青,“你不跑,難道甘願入宮?”
“對啊。”襄離面不改色,“我可是要入宮當榮寵六宮的紅顏禍水的。”
那姑娘冷笑一聲,“我見你方纔口齒伶俐心思活躍,還以爲你是個玲瓏通透的人,去沒想到如此拎不清。你難道以爲入宮之後就能當娘娘嗎?我告訴你,那個老皇帝后宮的女人數不勝數,多少人他就用了一次便被棄若敝履。你竟然還妄想得寵,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會的,我有信心。”襄離摸了摸自己的臉,“宿桃姑姑說了,只要我進宮,一定會把那個幽國君迷的五迷三道。”
她上車的時候天色昏黑,一車人都沒看清楚來着的相貌,只綽約一個人影。
那些個老死宮中的女子哪個不是自恃美麗,最後的下場還不是一樣,世上哪來那麼多的傾城絕色。
“狂妄自大。”那人扭過了頭,脣邊冷笑不消。
“讓她去吧,等到她知道苦頭了,就會後悔今天沒有跟我們一起。”有人頗爲鄙夷的說道。她們都覺得襄離自甘墮.落,竟然真的要去伺候一個能當她爺爺的老男人,想當娘娘想瘋了?真是不可理喻。
她們輕手輕腳的打開了車門,避開守衛下了車。
“呼......”第一個下車的人吐出一口氣,又伸手去接身後的女子。
等到大家都下了馬車,她們才抱着團,一點一點的往外挪。
只是到底她們不是一陣風,那能過而無聲,到底驚醒了守衛。
月光之下,她們行蹤鬼祟,一看見他們醒來更是大驚失色。
傻子看不出她們要跑路。
“快來人啊,入宮的女人要跑!”
這一嗓子喊出來,守衛們通通都醒了,拿起手邊的兵刃便追了過來。
女郎們面色慘白,瑟瑟不知如何是好。
那帶頭的姑娘只一咬牙,脫下自己的繡鞋,往那喊話的守衛臉上死命拍去,“老孃跟你們拼了!”
餘下的女子也反抗起來,尖細的叫聲和兵刃交錯聲混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