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師父別踩我的魚尾巴 >第836章 幽國貴族的掙扎
    逃難的時候,人與人都擠在一起,窮人跟富人的差距並不大,畢竟富老爺跟僕人都是一路沒洗澡的灰撲撲和臭烘烘,擠在同一處棚子裏。

    紫金城環佩叮噹,香風撲面的盛況不再,再也沒有濃妝薄衣的女郎在肌肉乘着馬車爭奇鬥豔,取而代之的都是步履匆匆灰頭土臉的人們,裹挾着包袱和孩子,看誰都像是賊。

    前些日子裏鬧旱災,擠在紫金城裏的人口衆多,蝗蟲一樣的給這裏的糧食喫的一乾二淨。

    原本還有奸商想要囤積居奇,拿着一倉庫的糧食賣出高價呢,聽說當天晚上就被“天降正義”搶了個精.光。

    奸商哭都沒有地方哭去——官府自顧不暇,皇城根下都不得安寧,便是去告御狀都沒有用,只能自認倒黴。

    法度、公理、尊卑都在一夕之間崩壞。錢財成了沒用的東西,綾羅綢緞都得藏起來,穿上打了補丁的粗布麻衣——大貴族們恨不得自己看上去再不起眼一些,唯恐被殺雞儆猴。

    人心惶惶,卻又在殷殷期盼着什麼:

    趕緊打進來吧,被北邑接手也好,被漢昭接手也高,怎麼都好,都好過一日日戰戰兢兢。

    可惜了,上層階級跟底層羣衆不是一條心。

    幽國民風開放,商旅發達,半個國的人都走過南闖過北,心思活絡。他們沒有什麼鐵血,也沒有什麼情懷,念想十分的樸實,活着就行。如果可以,過得有滋有味有雞鴨魚肉就更好了,至於頭頂上坐着的是誰,只要不是太過分,都無傷大雅。

    可是達官貴人們不是這麼想的,大多數的王侯將相都是皇親國戚的七大姑八大姨等等扯不清的裙帶關係關聯的,換句話說,大家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繩子斷了誰也別想蹦噠。

    可是老皇帝已死,此時羣龍無首……雖然他在也沒什麼用處,可是總得有個精神支柱。

    於是匆匆推舉出了一個年方弱冠的青年皇子當了新帝。

    新帝放下尋常人家不過是個紈絝料子,鬥雞走馬信手拈來,非要說的話,還會給歌姬寫歌吹笙豐富一下生活。

    彼時他真左手環肥,右手燕瘦,於金玉鄉綾羅殿品一壺酒,信手撥絃,淺吟低唱。

    唱的是家國破碎馬蹄聲亂,雁鳴啾啾鬼哭狼嚎,臉上卻沒什麼哀容。

    歌姬舞婢女在旁邊稱讚連連,“好詞好詞”,捧得一手好臭腳。

    皇子殿下的想法也淳樸而簡單,就算國破家亡了又能怎樣,大不了就是被圈禁起來。除了攻打海國這樣見不得光、有沒有什麼上的了檯面的藉口,明明白白昭示着野心的戰役,大多數的國戰還是要扯幾塊遮羞布的。

    他這樣的亡國皇子頂多被關起來,好喫好喝的伺候着,掛個“殤侯”、“幽庸王”之類的無傷大雅的牌子當成羞辱……只需要夾着尾巴做人就好了,好歹留了條命,且過的不差。

    可是他沒想到,幾個一看就是腦滿肥腸的傢伙徑直衝進了他的寢宮,口口聲聲說他是正統,要把他捧上皇位。

    我們什麼仇什麼怨,你們爲什麼要陷害我?

    新帝百般不願,可是也被趕鴨子上架。可是這又有什麼用,他只是個柔弱的招牌,你們找個畫師畫個像一點的豈不是功效一眼?

    後來貴族們也發現了,這招牌沒啥屁用。見到活死人就兩條腿打哆嗦,城門上一看民生疾苦就開始長吁短嘆,除了給人添堵簡直一無是處,便開始另尋活路。

    這羣歪瓜裂棗排排坐都不一定能拔出一棵齊整的蔥,想要出個力抗敵軍的猙將軍那是癡心妄想。

    等等,猙將軍!

    有人心思活躍起來,雖然猙將軍名聲不這麼樣,又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是當時在世的時候那可是真的彪悍——他想喫人肉都沒人敢不給!就是他說皇帝新出生的小公主皮嫩.肉細想拿來嚐鮮,幽帝絕無二話,有也憋着。

    倘若……倘若真的再有個猙將軍,那豈不是眼下的局勢可解?就算能拖延下去也是好的,你來我往豈不是又能挺個幾十年?要是能拖垮了北邑國力,那豈不是妙哉?

    想到這裏,大腹便便的幽國貴族又腰桿挺了、氣也粗了,感覺前途一片光明。

    出個猙將軍不是難事,當初的猙將軍不就是來自巫族之手?

    “去找巫族,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就不信幽國亡了他們能落得什麼好!”

    “對對,大巫師被奉爲國師,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我幽國自問從未虧待過他們巫族,是他們報恩的時候了!”

    “可是這大巫師常年不露面,只有陛下有什麼事情需要巫族出面之時纔會去巫族的領地拜會……”

    “呃,可是這巫族的領地在哪?”

    “……”

    “皇族嫡系一定知道!”

    於是可憐的新帝又被拖了出來。

    新帝生於錦繡堆,長於笙歌地,一點也沒有貴族們白手起家的不捨。他甚至想勸一下他們:何必掙扎呢,我們一起躺平任由蹂躪不好嗎?

    然後就被瞪了回來。

    好了好了,他知道了,雖然他也不清楚巫族的領地在哪,怎麼去,可是他還能去請示他的糟心爹。

    對,幽帝還有一口氣在,不,此時不應該叫幽帝,該是太上皇了。

    他已經是個半死不活的糟老頭子,皮包骨頭神智不清,屎尿都拉在身上,花白的頭髮裏蝨子跳蚤濟濟一堂。

    新帝走進那個散發着難言臭味的房間,不由嫌惡的捏住了鼻子——這裏本來應該是歷代帝王的寢宮,可是因爲這個糟老頭子死活不肯離開,而且這裏就算打掃乾淨了,也讓他有了陰影,所以他還住在原來的宮殿裏裏。

    “父皇?”

    他走近那個正在跟兩隻老鼠幹鬥智鬥勇的老人,努力從貧瘠的溫情裏擠出一點給他。

    “咯咯咯,這麼大一隻耗子,吃了不少貓吧,好耗子,你告訴我我的黑貓是不是你喫的啊?”

    老人置之不理,自顧自的說話。

    耗子怎麼能喫貓?他真的是瘋了。新帝暗暗翻了個白眼,卻在這雜亂的寢宮裏忽然看見了一道陰影。

    “啊!”

    好大的一隻耗子,比貓還大,眼睛如銅鈴,發着暗紅的光。

    這耗子……這耗子怎麼會長這麼大?

    那巨大的影子一掠而過,掀起層層落灰的簾幕。

    露出了堆疊腐爛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