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不能接受自己死在別人的手裏。
達達尼爾與派恩騎乘在獅鷲的座鞍上,正作出手的準備,一時之間卻僵在了原地
康格里夫的這一劍蘊含死志,決然、義無反顧。
鮮血從脖頸中噴濺,身邊握着戰矛的士兵們不由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格羅斯搖了搖頭,口中長嘆。
他站在窗臺之前,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心中正在大爲可惜
這個時候,他認出了康格里夫,這位老人不久之前還與他在卡爾薩斯音樂劇院有過一次短暫的交手,一位就職巔峯的“巴勃羅血刺”賞金獵人。
一大筆經驗值。
格羅斯恨不得揮出那一劍的人是自己,不過他又很快釋懷,因爲這件事情,實在也只能稍稍想一下子
街道中的大羣武裝士兵將這一片街區封鎖得水泄不通,還有兩位虎視眈眈的獅鷲騎士,就算動手,怎麼也輪不到他這麼一個旁觀者。
對於今夜發生在卡爾薩斯城內的這一起刺殺事件,雖然他最終還是忍不住“”的巨大誘惑攙和了一手,但是從結果的影響程度來看,他的確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旁觀者
格羅斯的思緒飄得很遠,根據他前世遊戲中的記憶,此次的刺殺目標薩曼莎公主最終有驚無險度過了這一夜。
如果沒有什麼特別變故的話,度過今夜,他也應該和同伴們一起回家了。
回家
家的概念,當然並不是只存在於記憶中的那一座寧靜的小村莊
早在“霧松戰爭”爆發之初,北地躲避戰亂的鄉野農夫們紛紛逃進了荒僻的山林之中,而他們這一夥人,非常幸運的找到了一處不錯的地方。
諾戈羣山中的安普頓礦場。
德里克緊緊抿住了雙脣。
他的目光復雜,又好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緩緩挪開了腳步,他坐在了牀頭,牀鋪上鋪着的那一張黃色絨毯仍然殘留有老人的體溫
這一切說來話長,可是從老人醒來再到那一副拔劍自刎的畫面,也不過是短短兩三分鐘而已。
士兵們很快離開,“旅者之家”樓下的酒館大廳裏,很快就恢復了之前的熱鬧氣氛甚至相比之前,還更加喧囂吵鬧了幾分。
客人們好奇地探詢、討論着剛剛那位自殺的刺客
話題拓展開來,漸漸的,也不知道是哪位話多的人士透露在今天這個晚上,有一夥刺客針對薩曼莎公主殿下發動了刺殺。
所有的刺客,悉數敗亡。
當然,這一消息與事實存在偏差。
不過德里克並不知情,眼下的他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平凡小人物,酒館“旅者之家”內每天供人吆喝使喚的侍者
騎士中有着許許多多像他這樣出身卑微低賤的主角,但是德里克深知他與那些主角有一點截然不同。那些主角人物,個個高大英俊,而他卻是一個長相粗陋、貌不驚人的窮小子。
手指觸及絨毯上發黃的羊皮紙卷,上頭猶自留着一絲血跡。他將這張羊皮紙輕輕展了開來,上頭是大段大段密密麻麻的文字,其中穿插幾副人體動作的圖例示意
“巴勃羅血刺”賞金獵人的修行指南,註釋的蠅頭小字,則是“老傭兵”康格里夫的個人心得。
他盯着這些內容,片刻過後,怔怔出神。
他的武技都是來自於軍中教習,雖然歷經霧松戰爭的磨鍊,他的個人戰鬥技巧已經成長得相當不錯,但是在此之上的力量層次,他卻始終找不到門路
對於北地軍團一名普通的斥候來說,就職高階的實力,已經算是非常難能可貴了。
德里克從來都不認爲自己在武技一途上有着非凡的天賦,他所憑藉的,只是對於每一招每一式成千上萬次的反覆練習。
按照羊皮紙捲上的示意圖例,他從牀鋪上站起了身子,擡起手臂,五指併攏如刀,輕輕虛劃,一些東西像是潺潺流水一般淌入了他的腦海,過往的困惑茅塞頓開
“德里克,還有一桶麥酒呢”
有人喊起了他的名字,是酒館的老闆布朗。
聽到這個渾厚響亮的嗓門,德里克匆匆放下了手中的羊皮紙卷,他離開房間,飛快向着樓下奔去。
一個大號的錢袋落在一旁,黃色的絨毯上還有一封信紙。
返回“旅者之家”後頭的巷道,德里克從牆角抱起了最後的那隻橡木酒桶,三步並作兩步,他很快將酒桶送到了酒館的後院,又鑽回了自己的房間。
櫃檯後的老布朗聽聞動靜,不禁暗暗嘀咕起來
在這位酒館老闆的眼中,德里克向來都是一個好小夥子,誠懇、勤快、任勞任怨,最關鍵的是,這個小夥子從來都不計較薪水的多寡。
在這年頭,這樣一心工作、無私奉獻的侍者實在是稀罕得很。
可惜“旅者之家”並沒有設立“年度模範員工”這一獎項,不然,他絕對會將這一榮譽毫不猶豫的授予德里克。
當然,這一獎項的構成並不包括半個索爾及以上的獎金。
今天的德里克,怎麼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老布朗的心中不由生出了疑惑。
德里克回到房間,當即關上了門扉,他正打算重新閱讀羊皮紙卷,卻注意到了那一封信。
翻開信紙。
從擡頭一行
親愛的妮妮,我的寶貝孫女。收到你最近的消息,爺爺真的很高興呢你又在問起爸爸媽媽去哪兒了嗯,他們坐着很大很大像只鯨魚一般的大船出海遠行了,也許還要再過幾年的時間才能回來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要記得告訴爺爺
最後的落款疼愛妮妮的爺爺,康格里夫。
這是一封還未寄出的回信,那位老人的名字叫做康格里夫。
德里克放下信紙,將其小心翼翼地重新摺好,暫時收進了櫃子的一張抽屜裏
錢袋也被他解了開來。
銀光閃閃,居然是滿滿一袋子的雷爾,其中還有幾枚金燦燦的里爾。
他猛一擡頭,聯繫信紙上的內容,那個叫做“妮妮”的女孩正在拉齊斯的布瑪學習正統的識字和書寫
德里克知道文化教育的費用相對平民極爲不菲。他盯着手中的錢袋,很快想到,這一袋子裏的錢幣,也許正是那個女孩的學費。
可他只知道那個女孩目前呆在布瑪,至於其他的,卻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