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司徒家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小姐要不要去花園裏賞月呀?”
“你說……我大姐身邊有王上陪着,我二哥身邊有吳夫人和傅夫人陪着,我侄兒抱得美人歸,洞房花燭夜,我去花園,豈不是獨自賞月呀?”
雪衣隨手摘了朵花,拿在手上甩來甩去,“這哪叫賞月,這叫賞寂寞!”
雲容掩嘴輕笑,“那方纔,宴會上也來了不少名門世家的子弟,小姐有沒有中意的?
我瞧着呀,有幾個少爺頻頻看向小姐的,他們的身份地位也都很高,小姐要不要考慮一下?”
“不了不了,你家小姐我呀,有心上人了,只可惜……遠在天邊!”
雪衣一片又一片摘着手上的花瓣,直到剩下一根光禿禿的枝幹。
雲容很不認同,“怎麼會呢,司徒家實力強大,就算再遠在天邊的公子,只要小姐說上一句話,老爺也能將人給你帶來!”
兩人說着話,卻是走到了花園,“小姐,你嘴上說着不想來花園賞月,偏偏走到了花園,我倒是不知,小姐竟這般口是心非!”
“即便遠在天邊,可我們看的還是同一輪月亮啊!”雪衣走進亭中坐下,一手撐着下巴看圓圓的月亮。
雲容將燈籠放在亭外的臺階上,隨後跟入亭中站在她身邊,又問道:“小姐,那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雪衣微笑着,杏眸明亮,眉眼彎彎:“他……就像那天邊的月亮!”
雲容擡眼看向月亮,嘴中呢喃道:“像月亮一般的男子?”
雪衣立刻點頭:“對!”
雲容想了想,說道:“那他想來應是十分溫柔的人!”
漆黑的天幕中綴滿了閃閃發亮的星星,像細碎的流沙鋪就而成的銀河,環繞着那一輪溫柔多情的月亮。
皎潔的月光灑在亭中,亭下美人舉頭望月。
冰肌玉膚,滑膩似酥,美目眇矣,朱脣微翹,瑰姿豔逸。
白裙似花綻,墨發如綢緞。
在這花園之中,美人賞月,花伴嬌娥。
亭外臺階上,螢火蟲圍繞着精巧的燈籠飛舞盤旋,滿園盛開的朵朵鮮花,乘着微風,將清香贈予美人。
雪衣嫣然一笑,“是呀,他很溫柔!如月如玉,柔情似水,又像是美味的糕點,淡雅清甜。人間春色萬般好,不如明月動我心!”
“哎呀小姐,都說情人眼裏出西施,我可不信這世上真有這般男子!”雲容臉上寫滿了不相信。
雪衣輕笑:“那是你沒遇到而已。”
雲容感覺到微風陣陣,有些涼意,說道:“小姐,夜裏還是有些涼,我去拿件衣裳,再叫人煮壺熱茶!”
雪衣點了點頭,“去吧。”
雲容提起臺階上的燈籠離開。
獨自在亭子裏呆了會兒,雪衣百無聊賴,居然碰上了孟維濤帶人進來。
“雪衣?”孟維濤滿臉詫異。
雪衣瞥了他一眼,淡淡問道:“怎麼,你喜歡我?”
“不是,我怎麼會喜歡你!”孟維濤着急忙慌應答完,在她身邊坐下。
雪衣又道:“那你不喜歡我,爲何不叫姨母而是直呼我名字?”
“我、我就是……一時難以接受……”孟維濤無言以對,一臉訕笑,“姨母,這大晚上的怎麼不睡覺?”
雪衣答道:“賞月啊!”
“賞月?”
孟維濤前來花園,不過是想走走,完全沒有賞月的心思,猛不丁一聽雪衣說“賞月”二字,內心有些迷茫,還有些朦朧的詩意感。
他看了眼天邊的月亮,感覺自己彷彿也昇華了許多。
“不來賞月,那你來做什麼?”雪衣疑惑道。
“我……我是來走……額……也、也是來賞月的!”孟維濤話到嘴邊硬生生拐了個彎,讓自己不顯得那麼俗氣。
“哦……”雪衣不再搭理他,看起了月亮。
孟維濤看着雪衣這個從天而降的年輕小姨母,完全不知道孟天承是怎麼想的。
這女人剛來蒼玄國,還踹了他幾腳,沒想到,幾日不見,她忽然成了他姨母!
得,白挨一頓打……
那頓打姑且不說,孟天承爲何要收青淵國的人爲妹妹?
雖然雪衣臉上有白色武痕,但仔細看,就能發現這是她自己畫上去的,並不是他們蒼玄國的武痕。
“姨母,你到底給我父王灌了什麼迷魂湯,他才收你一個外人當妹妹?”
“嘖……”雪衣嘖了嘖嘴,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時候,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好!”
“沒什麼啊,我什麼都沒說啊!”雪衣兩手一攤,眼中滿是無辜。
“你……”孟維濤瞪圓了眼睛,沒堅持多久,他就泄了氣,“姨母,你就給我說說嘛~”
雪衣一陣哆嗦,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跟孟維濤不熟,頭一次聽他猛男撒嬌,內心深感不適。
“行……行吧……”雪衣離得遠了些,沒想到她這一答應,孟維濤倒是湊了上來,距離跟之前沒什麼變化。
她乾脆一伸手,將他推遠了些,“你看呀,這些日子以來,我大姐跟姐夫兩人不合。
他們不合,不僅你跟着受牽連,姐夫還要找我師兄麻煩,我萬萬不能讓我師兄出事!
所以我就想呀,他們之間其實也不是無解的,果不其然,有我在中間牽線,此事自然水到渠成。”
孟維濤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語氣有些惆悵:“這些年來,父王他確實冷落了母后,也不待見我了。還好姨母你來了,否則,我們一家還不知道會如何。”
“其實,此事最受委屈的,是你哥,也就是我師兄!”
孟維濤撇了撇嘴:“他受什麼委屈,都被我父王封爲將軍了……”
“你個熊孩子,你哥他什麼時候被趕出宮的你知道嗎?他在外面能不能喫飽,能不能穿暖,無人問津!
即便如此,他還牽掛着你和大姐,希望你們兩個能過得好!這次,他是被封爲將軍了,可你有想過,他的生父如何了?孤苦無依!
你覺得別人會怎麼評價他?不孝!你知道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兩人爲了你,從而犧牲自己,你倒好,天天就惦記着他搶你王位,可拉倒吧你,誰稀罕!”
“我……”孟維濤慚愧的低下了頭。
從小到大,他非但不曾對柳飛白說過一句謝字,還從未叫過一聲哥,還對他百般刁難。
就算是這樣,柳飛白仍然不計前嫌,願意回來被孟維濤收入麾下,從此任人擺佈。
孟維濤頓時眼中泛起一絲水霧。
這一刻,他才明白,親情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他曾經那般欺辱柳飛白,但柳飛白從未抱怨過一句,只因他是他哥,他們是兄弟。
可他呢,像是個只知道任性發脾氣、長不大的孩子,向來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對柳飛白頤指氣使,唯恐柳飛白奪了自己的王位。
雪衣看他似乎幡然悔悟,暗自欣慰,接着說道:“自古以來,最能打動人心的,從來都不是權利,而是感情。”
孟維濤點了點頭。
雪衣繼續說道:“與其守着這方寸朝堂,倒不如與喜歡的人一同遊山玩水,看看真正的江山是何模樣。悠悠天地間,兩人得一屋檐安身,豈不美哉?”
“姨母你說得對,人生確實該當如此!”
孟維濤從來不知,人生還能有這般活法,他瞬間眸中充滿了嚮往,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我決定了!我也要像我哥一樣,出去遊歷!”
雪衣前面還點着頭,知道他想通了,可這越聽越不對。
她看着躊躇滿志,雄心勃勃的孟維濤,也站了起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要真出去遊歷了,你哥還不得打死我!而且你父王也不會同意!”
孟維濤並未理會她,只自顧自說道:“書上說的對,男兒志在四方!
我應該像父王那樣,努力習武,治國安邦!也應該像我哥那樣,行走江湖,經歷風雨!
更應該像你說的那樣,重視感情,愛國愛民!我這就去找父王辭行!”
他好像忽然領悟了一般,一雙眼眸燦若星辰,充滿了對未來的遐想。
“哎別、別別!”雪衣還想阻攔他,奈何孟維濤大步流星,走得異常迅速。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般鏗鏘有力,彷彿看到了他心中熊熊燃起的少年之夢,在這漆黑的夜晚,散發着耀眼的光輝。
浪子回頭這是好事,但你這大晚上的去找孟天承真的不合適!
俗話說,兩個人談情說愛,孩子只是意外。
孟天承跟司徒妃剛解除了誤會,人家小兩口正甜蜜着呢!
你去了,還能有好果子喫?
孟維濤帶着下屬來到司徒妃的院子,高聲喊道:“父王母后,我是來向你們辭行的!
我終於明白了,我明明是蒼玄國的未來,可一直以來,我都不是一個合格的兒子,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王子!
我理應學會承擔蒼玄國的重任,以情爲先,憂國憂民,父王,你聽到了嗎?母后!父王!父王!父王我進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