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蘭博士閃過不滿,這種下馬威真是幼稚!
又過五分鐘,白色磨砂門外終於投來人影。來人正值男人的黃金年華,深灰色西裝,一表人才。
然而四人沒有好臉色。
“抱歉,因爲會議耽誤了一點時間。”男子優雅欠身,面容溫和。
夜明檢視他的資料面板——甲骨文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名曹偉,五十二歲,獸性是灰馬。
她收回思緒,專心聽他們的對話。
諾蘭博士並不好忽悠,輕敲桌面表露不滿。“貴公司能在業界獨佔鰲頭,核心技術毋容置疑,不過內部管理卻是朽木,視蛀蟲而不見。”
曹偉的笑容僵了一瞬間,轉眼保持溫和的微笑。“不知諾蘭博士指的是?”他看着對方敲桌的手指,恍然大悟。“非常抱歉,回頭我會教訓行政部。”
說完他拿起會議室的電話,叫接待的人端茶來。
不過諾蘭博士不打算就此罷休。“昨晚我與貴公司預約來做專訪,曹先生,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吧?”
“當然知道。”
“嗯,既然知道爲何是你接待我們?”
“這……”曹偉先是一愣,極力保持優雅的姿態。“諾蘭博士,你提問的我都能回答,我們現在開始吧。”
“我的專訪對象是你們的首席財務官和技術總監,麻煩曹先生讓他們過來。”
如此不客氣地提要求,曹偉的忍耐到了極限。他收斂微笑正色,“諾蘭博士想知道的問題我能回答,請開始訪問。”
夏琴不可察地皺眉,對面的語氣變得強硬,看來不打算合作。
不過諾蘭博士不急,慢條斯理地掏出錄音筆。對面越急他越悠然,反正抗議人羣的信息足夠他優化演講數據。
曹偉見狀抿脣,不停提醒自己要忍。
“請問貴公司清不清楚購買新型機器人的羣體?當初推出產品的時候,是否按照購買羣體劃分等次?”
“本公司的客戶羣體分幾種,高消費和中等消費人羣,推出的機器人當然會按照羣體劃分等次。”
打太極?諾蘭博士早有預料,請曹偉細談兩等次機器人的區別。
這時招待的行政端來熱茶,夜明立刻斜睨熱茶。待系統分析一番確定沒有毒,她沒有做任何暗示。
諾蘭博士才放心淺嘗。
“本公司最昂貴的機器人是定製版,小康以上的家庭纔有能力購買;其次是保鏢型,這類主要是維護費用高;再來是普通型,除了格鬥術具備機器人擁有的功能。最後是服務型機器人,容貌普通,加強了神經系統適用於做苦力。”
“貴公司是否清楚市民爲了購買新型機器人而去貸款,最終無力償還而自殺?”
曹偉雙拳握緊,就知道他會問刁鑽問題。
“是不是下面的人羣對諾蘭博士說了什麼?貸款購買說明本公司的產品非常受歡迎。至於有人自殺,”他笑了笑,“本公司是科技軟件公司,只負責產品的安全性和實用性。”
諾蘭博士卻面不改色,這種公司的嘴臉見多了。
“聽說貴公司的機器人能上崗工作,難道貴公司沒考慮過會擾亂社會秩序?會擾亂經濟體系?”
曹偉微微一笑,溫和的聲線道出殘酷的話語。
“機器人工作效率高、聘用成本低,爲社會出力沒什麼不好。物競天擇,高效率工作才能給神州帶來繁榮,哪來擾亂經濟之說?諾蘭博士,下面那羣人因爲自己能力不足而被淘汰,充滿了怨氣,說的話不能做準。”
“工人無法上崗、斷了生活來源,無法養家,子女的學費也無法湊齊;如果貸款又還不上,生活陷入死循環,長久下去經濟環境衰退,並不如你說的繁榮。”
曹偉握拳的指骨發白。“只是道聽途說,再者真發生這種情況只是小數,並不能代表整個經濟環境。這種猜測性信息,博士不會作爲演講的論據吧?”
“大範圍調查,整合所得數據就能作論據。”
曹偉終於沉不住氣,黑着臉語帶警告。“諾蘭博士別忘了你現在身處的地方。下週是神州會議,此前你在本公司小住幾天不會有人問津。”
“曹先生恐嚇我?”
“誰說恐嚇,是邀請。”他冷笑,整棟樓的保安有數百,他們休想逃出去。
“如果我不接受邀請呢?”諾蘭博士心裏產生一絲緊張。他藉着喝茶瞟邊上的夜明,見她氣定神閒慢慢放下懸起的心。不知爲何,她給自己帶來極大安全感。
“那莫怪我們粗魯。”
“你們也莫怪我們粗魯。”
曹偉一滯,這博士哪來的底氣?虛張聲勢吧?他猜度之際,會議室電話響起,一接聽他的神情瞬息萬變。礙於諾蘭博士在,他奮力抑制驚駭。
夜明的眼底閃現笑意,來得正好。
曹偉驀地站起來,“你們慢坐,我有些事要處理。”
夜明輕拍諾蘭博士肩膀,後者心領神會。
“我們是時候回去了,不打擾。”
曹偉樂見其成,便不理會他們離開會議室。哪知四人緊跟上,和曹偉一起坐電梯。不見諾蘭博士按電梯,他皺眉按一樓。
諾蘭博士不動聲色地觀察曹偉,發現他垂下的手握拳又張開,反反覆覆,顯然極度不安和緊張。
到了一樓,曹偉飛快地走出電梯。轉眼紅藍交疊的燈光照亮一樓大堂,警車鳴笛惹曹偉心煩。
這麼大陣仗,怕外面不知道警方來甲骨文公司嗎!更甚的是,聞訊而來的記者在門外咔嚓不停,曹偉殺人的心都有了。
諾蘭博士四人不急着走,掩在圍觀的職員中看熱鬧。
而爲首的梅組長一眼就發現四人,難怪她要警方十點纔過來。
他亮出警官證件,刻意提高聲線。“貴公司生產的機器人涉嫌多起強女幹案,麻煩貴公司的技術總監和負責人跟我們走一趟!”
“哇——”
周圍一片譁然,呆若木雞的保安沒能攔住衝進來的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