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秋沒有反應，沈三語氣凝重，再度重複一句。
他毫不在意蔡家人愈發難看的面色，在他眼裏，沒有什麼事情比沈秋的性命更加重要。
沈秋皺了皺眉，咬牙道：“三爺爺，你以爲寧家敢對本少主動手？我們和寧家可並未交惡，他們哪兒來的膽子？”
聽到這話，沈三張了張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豪門之間的微妙關係，豈是用嘴就能說清？
連沈默這個外人都能一語道破的利害關係，沈家這個豪門少主竟然還沒看破。
這一刻，沈三隻覺得一陣心累，暗自扼腕嘆息。
如果把眼前的沈默和沈秋調換一下，明年的世家之位，必定有沈家一席之地。
他嘆只嘆，天命不公！
沈三咬了咬牙，一甩長袍單膝跪在地上，語氣前所未有凝重道：“少主，請您連夜跟我回帝都！”
沈秋終究也不是傻子，見他如此堅持，心中多少也有所警惕。
低頭看了一眼雙頰緋紅的蔡小曼，沈秋心中也一陣惋惜。
多好的女人啊，他還真有些捨不得。
重重哼了一聲，沈秋不耐煩道：“本少主連夜隨你回去便是，但此行你的一切罪責，本少主會如實跟父親說！”
“少主英明！”沈三微微垂首。
兩人身後的蔡家人聽到這裏，皆是面色劇變。
蔡東來顫抖着老臉，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終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麼？
他不怕死，可是不甘心延續了三百年的蔡家在他手中覆滅。
準確的說，是在他活着的時候，眼睜睜看着蔡家毀於蔡黎明之手。
沈秋深深看了一眼蔡東來，沉聲道：“蔡爺爺，你也看到了，本少主無能爲力，您多保重，希望你我……還有再見之日！”
此話一出，蔡東來臉上已是老淚縱橫，悲呼道：“既如此，少主的知遇之恩，東來只好來生再做報答！”
說罷，他一揮手，後方的蔡家幾人盡皆跪在地上。
“蔡家所屬，恭送少主回都！”
沈秋不忍的別過頭，長嘆道：“你還有什麼心願嗎？”
“東來別無所求！”
蔡東來擡起頭，目光在蔡家衆人臉上掃視一圈，最終定格在蔡小曼身上。
“如果可以，還請少主看在我蔡家盡忠盡孝的份上，給小曼一條生路，她畢竟只是個女兒身……”
蔡小曼眼中已是梨花帶雨，哭喊道：“爺爺，小曼不走，小曼是蔡家的女兒，蔡家沒了，我還能去哪兒呢……”
可惜不等她把話說完，沈秋一記手刀劈在她脖子上。
蔡小曼兩眼一翻，軟軟靠在沈秋身上。
沈秋紅着眼轉向沈默，一字一頓道：“禍不及妻兒，這個女人我帶走了，倘若你有怨，儘管來帝都找我！”
沈默無所謂的笑了笑，倒也沒有要阻攔的意思。
他自始至終的目的，也不是蔡小曼，就算沒有沈秋，他最後多半也會放人。
“走！”
沈秋攔腰抱起蔡小曼，與沈三踏上江面，飛快消失在燈火闌珊處。
一干沈家高手速度更是迅猛，緊隨兩人後方。
沈默一直目送他們離開，並沒有再度發難。
不是不想，是做不到。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此刻的狀態，別說殺掉沈三，就是沈秋都未必能殺。
除了沈默和蘇婉瑜兩女之外，只有蔡家的骨幹成員和十幾個白衣人。
這十幾個白衣人，起不到什麼決定性作用，直接被忽略在了一旁。
當沈默平和的目光掃視而來，蔡家人忍不住紛紛打了個哆嗦。
“你們，誰先來？”沈默淡淡詢問。
蔡家父子三人面面相覷，最終，蔡雲明目光落在蔡黎明身上。
蔡黎明苦笑一聲，踏前一步，風輕雲淡道：“本家主，不知能否爲沈公子試刀？”
“可！”
沈默點頭，吐出一字。
蔡黎明臉上綻放一抹笑容，姿態謙卑道：“既如此，蔡某甘願領死！”
話落，他擡步朝沈默走去。
然而還沒走出兩步，便被蔡東來按住肩膀。
不等他反應過來，蔡東來已經走到了和他並肩的位置，那張蒼老的臉上，帶着一抹久違二十年的欣慰。
“黎明，這一關，讓爹先走吧！”
蔡東來說完，直接大步走向了沈默。
那花白稀疏的頭髮，對着後方的兩個兒子，徒增一抹悲涼之意。
這位稱霸蘇城四十多年的王，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如此蒼老了。
明明剛過了七十大壽，可在蔡雲明心中，蔡東來的蒼老，彷彿只在一夜之間。
“黎明這個家主，滿打滿算也就當了不到十天，可老夫卻當了四十年，所以於情於理，這第一刀，都應該由老夫去挨，輪不到他們！”
蔡東來嘆了口氣，緩緩道：“沈公子，你是人中真龍，死在你的手上，老夫沒有怨言。”
“只是……在臨死前，東來有一份疑惑，需沈公子如實相告。”
沈默瞥了一眼蔡東來，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靜靜等他開口。
蔡東來道：“東來想問，你我的恩怨，究竟從何時開始？”
沈默目光看向遠處，淡笑道：“一定要知道嗎？”
“不解此惑，東來死不瞑目！”蔡東來沉聲道。
沈默看了一圈長亭之中，用很低的聲音說道：“你我本無恩怨，只是立場不同。”
這聲音一出，便隨風散了，只有蔡家父子三人聽得真切。
“立場不同……”蔡東來呢喃一聲，瞳孔驟然緊縮。
“原來如此，原來錯的並不是老夫，而是他們……”
說到此處，蔡東來忽然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中，多了一抹深深的蒼涼。
“大公子，我可以這麼叫你麼？”
沈默搖了搖頭，淡淡道：“我與沈家，早已沒有瓜葛。”
“可你還是會回帝都，不是嗎？”蔡東來緊接着追問。
沈默也不否認，輕輕點了點頭，有些悵然道：“過去的，哪兒有那麼容易過去？我這十五年的傷疤，只能去帝都療傷！”
蔡東來聽罷，兩人相對沉默下來。
足足靜默半晌，蔡東來再度擡起頭來，平靜道：“老夫這裏，還有一個祕密，不知能否換一條命！”
“又是祕密？”沈默玩味一笑，沒有同意，倒也沒急着拒絕。
“不錯，一個關乎沈家的祕密！”
“掌握了它，以沈公子的手段，遲早可以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