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顆氣球破了之後，釋放出一種很強大的能量，消散於天地間。
沈默叫不出那能量的名字，他感覺自己也從未見過。
不過他可以清楚感覺得到，隨着只剩下十個氣球，整個機關鳥逐漸下沉了一些。
機關鳥上，也只剩下十個人。
沈默艱難操縱着機關鳥上浮，這機關鳥不再如從前那般平穩在一個高度搖晃，甚至浮浮沉沉。
他甚至有種預感，一旦自己鬆開，不再操縱這機關鳥，衆人會立刻落入下方的沼澤中。
這也就意味着，從現在開始，他被綁定在了搖桿附近，至少得有個人在這裏操縱機關鳥。
機關鳥向前緩慢飛行，還剩下最後的三十多米。
回望後方走過的路，人族弟子總覺得有些恍惚，那是一種與死神搏鬥的感覺。
在前行了一小會之後，沈默最擔心的事情，還是出現了。
上空的箭矢，並沒有就此停下，反而變本加厲。
“咻咻咻！”
一道道破空聲驟然響起。
沈默豁然擡頭，目光凝重萬分的向前看去。
剛纔還只有五支利箭，如今一轉眼，又翻了一倍還多。
十幾支利箭，排成一線，預判機關鳥前行的激射而來。
沈默甚至懷疑，如果讓這十幾支箭都穿過這機關鳥，原本就破爛不堪的機關鳥，會直接被轟碎。
這箭矢，前端部分足有一個人的手臂那麼粗。
此時，葉輕塵也顯得有些虛弱。
一直在後方默默承受的楊家興緩緩站起身，淡淡道：“專心前行，交給我便好！”
話音未落，楊家興看向蒼穹，拇指輕輕按在劍柄之上。
下一刻，他手中的劍刃，脫離了劍柄，帶着一根鎖鏈，朝斜上方激射而去。
楊家興以劍作鞭，手腕一抖，那劍刃飛快纏繞進了一排箭矢中，捆柴火似的將其捆在一起，丟盡了下方的沼澤之中。
一共九支箭，被鎖鏈纏繞，斷在了空中，剩下唯一的一支，剛好超越了楊家興所能夠到的極限，依然激射而下，化作一道流光竟然穿過兩個氣球。
前去補救的陸深和莫平等人腳步停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僅剩下的八個氣球。
沈默感覺身下的機關鳥又下降了一些。
只剩下八個氣球，要承載十個人，已經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沈默幾乎要將搖桿掰斷，才止住機關鳥下落的趨勢。
不過，也僅僅只是止住了，想要上升已經完全不可能。
沈默臉色有些蒼白他感覺身邊這十個人的命，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剩下的三十多米，將會走的格外艱難。
“對不起，我……失誤了。”
楊家因爲自責，臉色看上去十分難看。
“不怪你。”
沈默輕輕搖了搖頭，氣勢有些頹然。
楊家興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剛纔那種情況，哪怕是他，也未必能抵消九支箭矢。
只不過楊家興運氣實在是差了一些，沒有掌握好距離。
一如他們所想的那樣，這箭矢一發便不可收拾，根本沒有想要放過他們的打算。
緊隨那十幾支利箭之後，又是十幾只箭矢激射下來。
這一次，不光楊家興，陸深、莫平以及秦月關幾人紛紛起身，上前去阻擋利箭。
這十幾支箭被擋在幾人聯手佈下的天羅地網中。
然而，黑暗中，忽然爆射出兩支更快，更迅猛的箭矢。
砰砰！
兩顆氣球再度爆裂，化作一股精純的能量散開。
這上空的箭矢，彷彿已經有了靈性。
每一次落下，瞄準的都不是人，而是至關重要的氣球。
這對於下方的人族弟子而言，也的確是致命的。
因爲，氣球只剩下六個了。
這六個氣球要帶起機關鳥的重量，還要加上上面的人族弟子，顯然不太夠用。
上方的箭矢，彷彿消停下來一些，並沒有再落下了。
沈默嚴重懷疑，這箭矢是有人操縱的，此刻黑暗處，正有一雙陰冷的眼睛，戲謔的盯着他們。
這種感覺，格外強烈。
不夠現在，沈默已經不是糾結這些問題的時候了。
有一個更大的問題，擺在他的眼前，這機關鳥下落的勢頭，再也止不住。
雖然很緩慢，但任憑沈默將搖桿拉到了極致，這機關鳥仍舊帶着衆人朝下方俯衝下去。
衆人皆是臉色蒼白，相對沉默的，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良久之後，隊伍之中，阮薇雨緩緩開口。
“必須要有人離開了，否則要不了多久，這機關鳥就會墜落。”
這個問題，其實這些人族弟子每個人都很清楚。
但唯獨只有阮薇雨忍不住，把話說了出來。
這是一個萬分殘酷，且讓人崩潰的抉擇。
剩下的人，都是跟隨沈默一路腥風血雨闖過來的。
任憑誰下去，沈默都不願意接受。
“雪鶴，雪鶴！”
沈默情急之下，朝對岸爆吼。
然而當他放眼望去，凝兒正一臉無奈的站在岸邊。
“她受傷了！”
沈默怔怔轉向雪鶴，只見她那兩扇*的羽翼，各自破了兩個碗口大小的洞。
別說回來救人，再不及時止血，連她都有危險。
沈默最後一點指望，就這麼破滅。
忽然，他看到阮薇雨苦澀一笑，輕輕站起了身。
“隊長，這一路承蒙照顧，謝謝你帶我走過千山萬水，擁有了這些寶貴的經歷。
接下來的路，我也不能陪你了。”
她始終是那種文文靜靜，柔柔弱弱的樣子。
哪怕在說出訣別的話時候，眼底也盡是觸手可及的溫柔。
說完話，她輕輕鞠了一躬，而後灑脫一笑，縱身一躍跳下了機關鳥。
阮薇雨姿態決絕，這個平日裏根本沒有什麼存在感的柔弱女子，在危難關頭，面臨生與死的界限中，選擇了自己死，將活下去的希望留給了別人。
這大概，是一種異族人永遠也無法理解的品質。
無關任何私心，只是她認爲，其他人更擁有比她活下去的資格。
沈默痛苦的閉上眼睛，兩行眼淚，順着他眼角流淌下來。
又一位老朋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