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今時今日，豪門弟子的犧牲是空前的。
那些耳熟能詳的，可以稱作一流天才的弟子，除了他和葉輕塵，都死在了這裏。
沈默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精神，但他知道，這些弟子應該被後世之人銘記。
他睜開眼睛，看向身邊剩下的幾人，緩緩道：“倘若今日過後，還有人能活着離開葬神宮，定要將發生在此地的故事，一字不落的記錄下來。
這些死在葬神宮中的兄弟姐妹，不應該被人忘記。
我們是人族的魂，只要種族還在，我們的故事便會一直傳頌。”
隨着阮薇雨跳下，這機關鳥下落的趨勢止住了一些，但也只是沒有先前那麼快了而已。
機關鳥所去的方向，仍舊是斜下方的沼澤，無法保持直線飛行。
一個人跳下去，顯然並不足以改變局勢。
就在這時候，凌音忽然站了起來，淡笑道：“沈公子，承蒙當日在地傑城中搭救，卻一直沒能報答你。
想來這份恩情，要化作遺憾，再難報答於你。
雪雁留在七層，想必沒有大礙，我走後，希望公子能夠代我照看他一二。
倘若她問起我……便說我去遠行了吧，她知道一直以來的夢。”
話音落下，她沒有絲毫留戀，一轉身直接跳了下去。
八個人，六個氣球，沈默麻木的看着前方。
還剩下二十多米距離，機關鳥從原來的十幾米高度，已經下降到了七八米。
最讓人絕望的是，即便已經有兩人不得不跳下去，這機關鳥仍然還是在下降。
這意味着，隊伍中還要有人下去。
只剩下八個人中，除了他之外，只剩下楊家興爲首的四位世家弟子。
外加紅衣、蘇婉瑜以及葉輕塵。
“護法大人，下一個，就讓紅衣去吧。”
硃紅衣嫣然一笑，掩着嘴緩緩起身，深深看了沈默一眼。
即便隨着朱一笑徹底變成廢物，她在營地中的身份，早已超越了沈默這個護法。
紅衣仍舊沒有改變這個稱呼，或許在她心目中，一直還懷念着最初和沈默相遇的那段時光。
“紅衣……”
沈默嗓音有些沙啞，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去抓住紅衣。
然而，那大紅的綾羅就貼在他眼前緩緩飄過，紅衣絕代風華的身影立在機關鳥頭部。
“護法大人，自重哦！”
她巧笑嫣然，眨了眨眼。
“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可以更早一些遇到你。”
說完這句話，她灑脫一笑，直接仰面跳下了沼澤。
她生來隨性灑脫，帶着幾分骨子裏的魅惑。
倘若有人問沈默，是誰將他帶到這個風雲詭譎的武道世界，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出紅衣的名字。
倘若沒有紅衣，他只是一個特殊一些的商人，在俗世之中尋求報仇的契機。
卻不想因自己的身世，和蘇婉瑜的緣故，捲入了一個波瀾壯闊的武道世界。
而今，作爲他領路人的紅衣，也死在了他眼前。
沈默原本已經麻木的心，深深揪痛了一下。
然而當他仔細感知了一下，卻發現機關鳥仍舊在下落。
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六個氣球，無法承載七個人的重量。
此時距離岸邊還剩下最後的十幾米，對於不能凌空飛渡的武者而言，這十幾米宛如天塹。
反而，時間更加緊迫了。
如果在這十幾米的距離內，他不能及時調整方向的話，就算不再超重，也不可能飛上岸了。
也就是說，還要捨棄最後的一個人。
楊家興、葉輕塵、陸深、莫平、秦月關。
五大悍將，是除了他意外，這支隊伍中剩實力最強的一批人。
外加一個蘇婉瑜，也是唯一一個活到最後的女隊員。
葉輕塵五人彼此對望着，彼此神色都有些凝重。
“讓我下去吧，我實力最弱。”秦月關主動提議。
陸深卻一把將他按下，“還是我吧，我之前受了點傷，早已沒有巔峯戰力。”
“放屁！你是依依青梅竹馬的玩伴，你死了，依依會傷心的，還是我下！”莫平冷冷道。
陸深呼吸一滯，“你特麼還是他頭號舔狗呢！”
楊家興果斷道：“還是我下吧，我之前失誤……”
“閉嘴！”
不等楊家興把話說完，衆人齊聲呵斥，生生讓楊家興把雨下的話嚥了回去。
秦月關沉聲道：“你和葉輕塵，一定要第九層，和老沈一起面對仙域人。
別忘了，你們的隊友不只有死去的人，還有哪些留在第二層、第三層、第七層，等着你們回去救援的人。”
秦月關話音落下，衆人紛紛沉默下來。
誰都知道，這個時候要保存隊伍的實力，但讓他們犧牲別人保全自己，也着實有有些於心不忍。
秦月關剛要跳，一旁卻忽然想起一道空靈的聲音。
“秦公子，等一下！”
秦月關回頭望去，便看到蘇婉瑜緩緩起身。
“蘇姑娘，情況緊急，你叫在下有事嗎？”
蘇婉瑜並沒有回答他，而是看了一圈，最終目光落在沈默臉上，眼底帶着深深的眷戀與神情。
“沈默，從踏入武道的那天開始，我一直像一個小孩子，附着在你身旁，依賴你、糾纏你，甚至……拖你的後腿。”
沈默心頭咯噔一聲，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婉瑜，你別說了……”
“讓我說完，這些話，已經憋在我心裏很久了。”
蘇婉瑜甜甜一笑，輕聲道：“一直以來，你就像是我的守護神一樣，呵護我，愛護我，不讓我受一點委屈。
可你知道麼？我並不是你的公主，而是你結髮的妻子，至少也應該爲你做點什麼。
只可惜我太弱了，爲你所做的事情，甚至還不如穆師姐多。這個妻子當的，實在有些失敗。”
說到這裏，蘇婉瑜雙眼眯起，輕笑道：“我知道你是個不服輸的人。
你想去第九層，甚至想要登頂，去擊敗李承玄證明人間武道。
想要擊敗仙域武者，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老公，很抱歉我沒辦法在正面與你並肩作戰。
但所幸的是，我還能選擇不拖你的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