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寒霜棲月 >第 86 章 第八十六章 恍若大夢了無痕
    當兩個一模一樣的周鈺恆對向而立時,細微的差別立刻就出來了。

    如同一段人生的兩個階段:前者是經風歷雨的年長者,稍顯穩重;後者是尚在溫牀中的年幼者,略顯活潑。

    兩人連稍加客套的寒暄都沒有。周鈺恆直接拉陳欺霜入懷,對杜薇陌道:“送你個‘小尾巴’。武林盟的木憑語。淺談過幾句。基本都是:他叫我‘大美人’,我請他‘滾蛋’。隨你怎麼打發,你玩得高興就好。”

    “忍冬不在,他又磨上你了?你活該。我不幹。我討厭那個浮誇造作的放蕩男人。而且,我憑什麼要幫你這個臭狗屎的忙呀?你除了會算計我外,就只會算計我。”

    周鈺恆彎眉彎眼的笑:“說不準,我猜你不日便會有事情用得上我。譬如,義父義母那邊……”他說着話,視線已移向了畢先。

    杜薇陌急忙忙的搶話道:“成交!一言爲定。在此之前我可不准你多言多語啊。”

    周鈺恆微微點頭,向一臉茫然的畢先綻開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辛苦你了,要好好保重呀,小白哥。”

    交談間,一個解開兜帽任其滑落於地,擁着陳欺霜繞至拔步牀偏側,推開一扇僞裝門,撥動某處機關;另一個會意的扯豁畢先的衣服,跨坐在他的身上,果斷下手,“PIA”一個大耳刮子,打得本就滿目茫然的人更加的茫然了。

    陳欺霜跟隨緊擁他的懷抱,鑽進一處木架構的廂式密閉間,渾渾噩噩的向下方沉底。他聽見頭頂上木地板嘎吱嘎吱,傳來木憑語由遠晃到近的、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大美人你害臊了?不要跑嘛,究竟是什麼事情這樣的心急,也不等等我?你知道你也可以向我求助的。爲美人赴湯蹈火……我曰曰曰了,眼下什麼狀況?我是誰?我在哪?我好像進錯房間了……”

    “沒有錯。”是“周鈺恆”的聲音,“你不是想幫忙嗎?好。捉J成雙。你去幫我把他的姘頭找出來,我要你當着這個人的面剜下那個人的第三條腿,喂狗!——我可不想弄髒了我自己的手。”

    “?!?!……周大美人息怒。大家同是出來消遣的,又是在這種地方。俗話說得好,‘表子無情,戲子無義’,何苦替自己找不愉快?不如轉投向我的擋風遮雨的寬闊胸膛,由我來撫慰關懷受傷難過的你——”

    “放你孃的屁!爺爺躺這你們就真拿爺爺當個只會瞪眼喘氣的死人了?他孃的你說誰是表子啊?還有你,什麼、什麼是‘姘頭’……”

    “嚇!他是?……我好像模糊有些印象……他,不是魔教那邊的那個,那個……玄武嗎?!大美人你連魔教的妖精都能成功得手?不得了,了不得。改日交流下心得。我突然記起還有要事……”

    “不許逃,休想跑!今日必須把話說清楚了,誰是老烏龜了?老子是白虎!白—虎!”

    “是啊。你走不了了。我知道他是魔教的。反正都是隨便玩玩,哪用得着區分什麼正魔立場,和則同路分則兩散樓。只是,素來只有我甩別人,哪個敢先背叛我……你說,這種丟人事,我爲什麼要專門告訴你呢?”

    陳欺霜立手貼於耳後,緊靠廂壁,試圖再去捕捉些有用的訊息。但虛遠的聲音已被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嬉鬧聲剪碎了,已經拼湊不出完整的句意了。

    他滿是擔憂的望向周鈺恆:“木憑語已經認出白虎了,不要緊嗎?”

    “你是在擔心我嗎?”周鈺恆趁機捉住陳欺霜的手放在脣邊輕啄,當即低聲悶笑,“不要緊,沒關係。我的名聲在外面已經……應該怎麼形容?爛透了。或許,還可以更糟糕一些。”

    陳欺霜向回縮手:“很癢。不能。其實我更擔心白虎。”

    “‘不能’?‘更’?”

    “不是。我也很擔心你。不過我知道你總有辦法。”

    “‘也’?”

    “不是不是。因爲你一向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和看法。白虎他不是。他更容易受他人的激怒……”

    周鈺恆故意張口無言,故意用力撫膺順氣,故意十分惆悵的感慨:“冷靜啊,冷靜點兒。呼——嗯。我很好。我一點兒也不生氣。因爲我‘一向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和看法’,早已習慣厚着臉皮做人了。”

    “你說得對……不是,我指你冷靜得對。不是不是,你本來就冷靜得過頭……我不說了。我錯了。對不起。”

    “只是認錯還不夠吧?”

    “哦。我都認錯了,你還想要我怎樣?”

    周鈺恆不回答,只是笑。獨自默默笑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忍下笑,舉起扇子輕敲陳欺霜的頭:“還必須懲罰你,重重的罰。讓你永生難忘的那種程度。”

    “朱雀。事實上,我認爲,我還沒錯到那種程度。我不是很服氣……”

    “哈哈哈。”這一次乾脆是放聲大笑。

    “我又錯了?我道歉行……”

    周鈺恆在陳欺霜驚詫訝異的目光中,重重的吻了下來!

    “小霜,我很想你。”每一字的喘息都綴連成了綿綿的深吻,勾撩掠奪,翻攪吮吸,吻得陳欺霜頭暈眼花、暈頭轉向、四肢酥麻的隨着周鈺恆的力度向後倚靠。

    甫一分開,陳欺霜仍舊出神的望着周鈺恆,不知所云的喃喃着迴應:“我也是。很想你……”

    立刻成了新一輪脣舌纏綿的開端。

    許久,許久,終於,周鈺恆氣喘吁吁着猛地擡手矇住了陳欺霜的眼睛:“你快要把我逼瘋了……”他心浮氣躁且青澀笨拙的懊惱道,“我明明、明明安排和準備好了一切……不行,小霜,剛纔的不算,你全部忘掉,我們重新來過……”

    他緊緊的握住他的手,同時也環抱着他、護衛着他。他們一起走過很長很長的一段路,登上了一艘靜泊等候許久的座船。

    爲什麼要遮擋住視線?去哪裏?做什麼?

    他沒有交代。他也沒有開口去問。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

    更默契的享受着沉默。

    直到離船上岸,登了數不盡的臺階,周鈺恆才終於不像之前那般的沮喪和消極了,反而增添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喜悅的笑道:“很久之前就想要帶你來這裏了。我籌劃了很久。我猜你一定會喜歡我送你的這個禮物。”

    他鬆開緊捂他眼睛的手掌,推啓石門。

    忽地一聲,衣袖鼓盪,薰風奔卷,潑潑灑灑,滿城桂飄香,乘風迎客。

    一時撩上,高亢激昂,是萬頃星海,可觸星子,可醉星辰;一時俯下,婉轉低吟,是人間燈河,炊金饌玉,寶蓋雕鞍;一時遊浮,淳淳依依,是百尺危臺,蘭燈錯落,幌映珠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