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我折損了一百七十六名弟兄……”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乎就要合着空氣一同散去。
林雨笙聽見了，沒有說話，只是等他繼續開口。
果然，半晌，殷離湘又回過神來。
“那顆鮫人淚確實是真貨，我喫下它後，它化作了一股靈力，將我的經脈清洗乾淨。
但它又沒有根除那隻蠱，只是在我的丹田中和那隻蠱，一個一邊，待了下來。”
後面再毒發時，那團靈力就會和那隻蠱互相牽制。
雖然沒有在根本上解決問題，但至少降低了毒發身亡的風險。
殷離湘知道不會一直這樣相安無事下去，也就繼續加緊的搜訪名醫。
直到兩個多月前的一次藍月之夜。
意外，終於出現。
那次他毒發之時，迷糊間感覺到身邊來了人。
但是，他毒發時是嚴令禁止手下闖入的，所以一般都會派遣衆多精英離衛守在外面，也就沒有設什麼防。
那人來的太過突然，他又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只能呆呆的讓那人往自己天靈蓋裏輸了一股氣，然後任由那人無聲離開。
清醒後，他在查看體內時，體內原本還有嬰兒拳頭大小的靈力。
只殘留了一根小拇指的大小。
那個量，最多隻能撐過兩次。
所幸的是，這兩月以來，尚未出現過藍月。
就抱着僥倖的態度，他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去找天真谷的谷主——他的宿敵，傅元宸。
也是天真谷谷主思罔尊者。
不過，還沒等他考慮好，林雨笙便撞了上來。
說到這，殷離湘笑笑，不言之意瞬間明瞭。
林雨笙撇了撇嘴，指了指屏風後的那張木榻。
“行了，你這蠱毒，我得先探探，去，趴到那裏去。”
殷離湘聞言，乖乖的就走了過去，趴在木榻上。
林雨笙也隨後起身，隔空挪了一張空的小桌子到木榻旁，取出了那兩套針和那盞琉璃燈放在上面。
“把衣服脫了。”
林雨笙一邊給自己施清潔術，一邊頭也不擡的說。
“……”
榻上的人沒有動作。
林雨笙見狀，哪裏還不知道他在想啥，額頭青筋頓時暴跳起來。
“你想脫我丫的還不想看呢！
一個大男人哪那麼磨蹭，不脫也行，我不治就是了。”
說着，又作勢要將工具收回。
殷離湘一聽，這哪成阿？！
趕緊就跳將起來，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桌上的工具，不讓林雨笙收回去。
“別別別，脫，我脫還不行麼！
只要你幫我治，就是要我全脫都沒問題！”
說着就要把身上的衣物都脫掉。
林雨笙額頭青筋再度暴跳。
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平復了一下暴虐的心情，這才咬牙切齒看着人，擠出一句：
“脫上半身就夠了，否則我就讓你試試什麼叫不、舉！”
殷離湘聞言一頓，瞬間動作麻溜的脫光了上身，就趴回榻上，一動不動狀如死魚。
“哼！”
林雨笙重重的哼了一聲，才轉身打開針包，烤了琉璃燈火，開始查脈。
……
林雨笙看着榻上人的背上，那密佈着的細針。
尤其是看到背部正中的那枚金針輕輕顫動時，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
手指輕敲一聲桌面，密佈在人背上的細針瞬間悉數收回。
一邊將針們通通炙烤消毒放回針包裏，一邊對依舊靜靜躺在榻上的人說。
“行了，起來吧。”
話音剛落，殷離湘就立刻從榻上跳起，麻溜的穿上衣服，就看向林雨笙，目光炯炯。
沒搭理他，林雨笙只是自顧自的收着針，實則在識海中與晏旭悄悄說着話。
“看這人的情況雖然有點棘手。
但是隻要他藥材準備充分，丫頭你刀子下得精準，剔除率也還是有那麼七八成的。”
“但也那僅僅是剔除率，你也看得到那根金針吧？
那蠱蟲已經被養出幾分靈智了！
蠱蟲是可以剔除，但是蠱蟲留在他體內的那些毒素標記，可不是說淨化就能淨化的。”
“那倒也是。
若是他體內那團鮫人靈力還充足的話，淨化到不是問題。
可偏偏這就剩那麼一些，除去剔除時用上的，怕是連一絲都剩不下……
對了！
要是有血墨珠桑，那樣淨化毒素標記就完全沒問題了！”
林雨笙聞言，眨眨眼睛，心裏想着，嘴上不知覺的就禿嚕了出來：
“血墨珠桑……”
站在一旁的殷離湘聽見，身形不由得僵了一僵，笑容都有些勉強起來。
“清澤醫師，你剛說什麼？”
聽到殷離湘對自己的稱呼，林雨笙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
但也沒管那麼多，只是加快了手中收針的速度。
沒多久，悉數收畢。
林雨笙轉過身來，盯着殷離湘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
“沒錯，血墨珠桑。
你體內的蠱蟲已經被蘊養出了幾分靈智，在你體內留下了毒素標記。
幫你剔除它不難，但是你要想完全康復，不受控制，就必須淨化掉體內蠱蟲留下的毒素標記。
否則，剔除與否，都沒有任何差別。”
殷離湘是個精的，自然知道林雨笙到底再說什麼，也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還是抱着僥倖心理。
“那把蠱蟲殺了，也無法去掉那些毒素標記嗎？”
林雨笙聞言，嘴角抽了抽，臉色終於冷了下來。
“不、能。
如果你不想好，就直說。
我剔了那條蟲子就當還了你的情，大可走人，何必在這裏找事爲難自己。”
殷離湘聞言，一臉苦笑。
“不是我不想，只是這血墨珠桑全雲中界的人都知道，就只有天真谷有，你讓我找這藥……”
林雨笙看着他，沉默了一會，纔開口：
“罷了罷了，不用你去，我親自去天真谷一趟就是……”
話音還未落，殷離湘臉上已經滿是訝異和激動，看着她就要說什麼。
“不過……”
林雨笙趕緊話音一轉，提出了條件。
“我幫你剔除蠱蟲已經結了你的人情，再去幫你求藥，卻是你要欠我的了。”
“你儘管說就是，若真能了卻這蠱毒，只要不違背天道，我在所不辭！”
殷離湘聞言，只是猶豫了一瞬，就點頭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