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子裏一片黑暗,只有不時的幾聲狗吠在寂靜中突兀。
姜皓家裏,偏房的窗戶無聲打開,黑影從裏面悄然翻出,又一下閃現到房頂。
藉着月光看一眼,赫然是穿着夜行衣的林雨笙三人。
三人正要行動,卻似有所察覺一般,突然齊刷刷的向堂屋的方向看去。
堂屋的窗戶裏,姜皓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盯着林雨笙三人的方向……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林雨笙三人面無表情的坐在桌邊,對面的姜皓一臉緊張侷促的端正在椅子上,十分不安。
“什麼……怎麼回事……”
姜皓緊張的嚥着口水,也沒有放棄最後的試探。
“很疼吧?”
林雨笙突然沒頭沒尾的問道,目光落在姜皓絞着衣服的兩隻手上。
“什麼……”
他眼神下意識的向看向手心,又強制鎮定的盯着林雨笙,表情僵硬而勉強。
“寫了那麼多封血書,放血的手肯定很疼吧?”
林雨笙面不改色,心裏卻不斷嗶嗶,這小屁孩怎麼這麼能忍,還不吐實話?
“姐姐你在說什麼呀,我好端端的怎麼會寫血書?手只是做飯的時候不注意,菜刀劃拉的罷了。”
姜皓這回又鎮靜一點兒,勉強笑着,還在裝傻試探,也不知試探個什麼。
“別裝了,刑察署已經收到了你三十五封血書,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林雨笙挑開了天窗,“你不說,我們怎麼幫你?”
姜皓手心攥了攥,沉默下去。
“怎麼證明你們是來幫我的呢?”
良久他才冒出一句。
“如果我們是來害你的,你覺得你還能坐在這?”
離司按住林雨笙的手,慢吞吞的反問一句,軟糯糯的聲音意外的穩。
姜皓瞳孔猛的一縮,也意識到了這點。
“……好。”
據姜皓所說的,每年那個人都會風雨無阻地來村子兩次,一次立夏,一次立冬。
那人每次來,都會將那七十四個人帶到村裏的那顆古菩提樹下,然後抽取他們的血。
每一次都將將要把血抽乾了,他就給這些人喂下一個丹藥,然後送回各家養着。
抽完血後,他會在菩提樹下停留三日。
村民被勒令禁止靠近菩提樹,大家都戰戰兢兢地遵守,誰都不知道他在那裏幹什麼。
只知道三日過後,他會重新出現,給村民留下大量補血益氣的食物和藥材,然後離開。
知道更詳細故事的村民,都是老一輩的人,他們全都緘口不提,並對佛家抱着深深的厭惡。
姜皓是在村頭那個沉默寡言的老漢處模糊得知的:
這件事和十八年前的一樁孽事相關,而且是與清心門中的人相關。
“那個老漢平日雖然很正常,但是一旦碰到和佛家沾了關係的人和物,就會發上一兩個時辰的瘋。”
姜皓抿抿嘴,
“我覺得……他很可能與十八年前的事有直接聯繫。”
林雨笙挑一挑眉,三人對視幾眼,似乎在考量着什麼。
而姜皓擰着眉,猶豫了好半晌,才繼續說:
“而且……在你們之前,還來過一隊人馬,裏面有個長得很俊的清心門弟子。
我看他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懷疑他可能與十八年前的事有關係,本也想上前與其攀談兩句,試探試探。
但是村人後面見那老漢發了瘋,把他們通通趕走了。”
林雨笙眨眨眼睛,這事溫安後面倒是有悄悄跟他們說過,今天這麼一提,事情就有點複雜了。
林雨笙指尖輕叩着桌面,沉吟半晌,也沒說怎麼辦,只是擡眼盯着姜皓,直到把人盯得侷促不安起來,才問:
“你想做什麼?”
姜皓一頓,咬着嘴脣。
“我想我娘活下來,想要這事有個了結,我……我不想成爲下一個提供血液的工具人。”
“下一個?”
林雨笙挑了挑眉。
“七十四個人裏,如果有人撐不住死了,他的家人需要有人代替他……我娘已經快撐不住了!”
姜皓眼裏全是支離破碎的恐慌。
“誰教你的這種方法?或者說,是誰在爲你遞血書?”
林雨笙一寸不讓的盯着姜皓,步步緊逼。
姜皓只是瞪大眼睛,驚慌的捂住嘴巴,一個勁的搖頭。
“不能說?”
林雨笙並不意外,只是站起身來。
“我們明日便會離開村子……”
不等她說完,姜皓就“騰”的一下站起來,“可是很快就要立冬了!”
“但是我們不宜久留,村子裏可能有他的眼線,我們會引起注意和懷疑。”
林雨笙耐心的解釋,又抽了一絲神識隱入姜皓眉心中。
“如果你有什麼事情或者新的發現,閉上眼睛默唸三次我的名字,就可以聯繫到我了。
你只需要照常生活就好,立冬前,我們會再次過來的。”
姜皓神色憂慮,最終還是點了頭。
……
次日早晨。
等姜皓昏昏沉沉的睡醒起來,林雨笙三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過……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包廂裏,那個姜皓口中沉默寡言的老漢,此時正被封了視覺,點了穴位,安坐在椅子上。
林雨笙摸着下巴,沒有回答,只是仔仔細細的打量着眼前的老漢。
瘦瘦削削的身子,略顯佝僂的背,花白頭髮一絲不苟的梳起來,用一根木簪固定住,粗布衣衫雖然老舊,卻也意外的整潔。
飽經歲月沉澱的臉上,依稀還能看見當年的風采。
先前送豆子時沒太注意看,這會子一瞧,只覺得委實不簡單。
就這樣看起來,誰能看出他還會有瘋癲的時候?
不簡單不簡單。
林雨笙直起身子,看向一旁的顧眠,嘖嘖的搖着頭。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老人皺着眉頭,又問了一遍。
林雨笙眨眨眼睛,這才拉來一把椅子,懶懶散散的靠坐在老人對面,終於開了腔。
“我們並沒有惡意,把老人家您請來,只是有些問題想要得到答案罷了。”
老人聽見聲音,沉吟一聲,便篤定了。
“你是送豆子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