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閬輕籲一口氣，危險信號解除。她不禁犯嘀咕，怎麼哪裏都能碰到他！
也是，西市最大的夜總會，他當然會光顧。
“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險幫你。”嚴謹笑着調侃，帶她走上樓梯。
林閬開口：“我跟他不可能，你放棄吧。”
嚴謹揚眉一笑：“他有錢有勢，對你也有意思，你不如抓住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真不像是你說出的話。”林閬故作感慨，繼續邁上臺階。
“我只對你這樣說，其他人我才懶得管呢。”
嚴謹一臉傲驕，又對她說道：“林閬，戚洺聞對你是不是真心，我會幫你看清楚。現在，先來解決我的事情。”
林閬不置可否，心裏想到秦冬。她想和嚴謹一吐爲快，或許嚴謹瞭解秦冬態度模糊的緣由。她想了想，決定出去後再說。
“嚴謹你看，他們這裏保安比服務生還多。這點值得我們學習，紅氣球最好每個包廂門口都安排一個保安。”林閬由衷講出。
嚴謹推開了門，爽朗地笑：“你還真是敬業。進來吧，好好享受貴賓待遇。”
寬敞的包廂裏，林閬四下欣賞，牆紙上的牡丹花雍容鮮豔。
“請稍等，天鵝公主馬上到。”服務生送上酒水，禮貌地離開。
林閬不由地好奇：“天鵝公主？”
“這裏有很多陪顧客應酬的公主，說白了就是賣酒的。”嚴謹倒了一杯酒，平靜道：“只要是職業就會分等級，級別高了賺的錢也多，在這裏也不例外。”
林閬認出桌上酒價位不菲。她坐在辦公室並非無所事事，通過上網，加上何迎的解說，她對各色酒類都有一些瞭解。
嚴謹點了二十瓶，齊齊整整地放在大理石桌子上，宛如一道璀璨的屏障。他坐在沙發上，修長手指搖晃酒杯，眼神變得迷醉，儘管他沒喝下一口酒。
“天鵝公主，末日夜總會排名第一的公主。我的女朋友，裘非。”
林閬恍然大悟，怪不得見面地點在這裏。她是一個愛聽故事的人，嚴謹眼裏流露的情絲，恰如故事的扉頁。
有人推門而進，幽幽香氣緊隨而至。林閬不由自主地看過去，再難移動目光。
她隨意地倚靠門邊，黑長直髮在燈暈裏飄逸又閃亮。那一身看似普通的短裙，穿在她的身上，散發出不可言喻的驚豔。
原來，一件衣服，一根香菸，都可以因爲一個人綻放獨特的光輝。
裘非，天鵝公主。她吐出一口煙霧，雙眸淡淡掃過他們。
“真會玩，帶個女人來點我的牌子，不愧是你嚴謹。”
裘非的紅脣勾起一絲嘲弄。她徑直走過來，坐在旁邊沙發上，瞅了一眼桌上酒。
“何必呢，你現在自身難保。再說，我還用你捧場？”
她的話語裏毫無溫度，從進來到現在沒有正眼看嚴謹一下。林閬不由地爲嚴謹感到氣憤，再看嚴謹，他卻是享受其中。
“裘非，我要走了。”嚴謹直言。
林閬留意到裘非持煙的手不穩，但只有兩三秒便恢復如常。
“祝賀你。”
裘非吸了一口煙，她的臉龐在煙霧中迷幻不清。“也祝賀我們，終於結束了。”
嚴謹嘴角的笑意很牽強。“是啊，八年了，我們都變得不成樣子。”他的笑容泛起苦澀，“裘非，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裘非聽後大笑不止，她將菸頭捻滅，漂亮的桃花眼笑的像兩道月牙，聲音如月光般發冷：
“嚴謹，你在做什麼夢！你現在毀了，毀了你知道麼！你還能賺多少錢，你養得起我麼！”
林閬緘默，聽得淒涼。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她是誰，梁虹的私生女！你帶她來找我幹什麼，顯擺你多有魅力嗎？”
“我不是虹姐的女兒。我叫林閬，是嚴謹的朋友。”林閬見嚴謹不發一言，她的勇氣竄上了頭。
“嚴謹一直把你放在心裏，他明天就走了，特意來找你告別。請你不要誤會他！”
裘非打量了林閬一眼，遞給林閬一杯酒，她也舉起杯子。
“妹妹，你管好自己就行了。”酒杯上留下裘非的口紅印。
嚴謹的傲氣蕩然無存，看起來有些疲憊。他帥氣的臉龐隨着房間裏晃動的燈影時明時暗。
“我以後找什麼女人，賺多少錢，都跟你沒關係了是麼？”嚴謹爲自己倒了一杯酒，致敬過往。
“我來之前就猜到了你會說什麼，還抱着一絲僥倖，覺得你至少會安慰我。”
嚴謹苦笑了一聲，“是啊，你成了高高在上的天鵝，我嚴謹怎麼追的上你。”
“等一下。”嚴謹靠在沙發上，攤開雙臂。
“我現在是你的顧客，換一句話說，是你的上帝。既然我花了錢，你就要提供服務。喏，這裏有二十瓶酒，我們一起喝完，給你沖沖業績。”
嚴謹突然轉變態度。裘非愣了一瞬，表情奇怪：“好，我們喝酒。”她拿起開瓶器，輕巧地開啓一瓶又一瓶。
杯子被挪到一邊，裘非笑道：“都是靠喝酒賺錢的，直接對瓶吹吧。”她脫下高跟鞋，盤腿坐在了地上，拿起一瓶酒咕咚灌下。
嚴謹笑得燦爛，恍惚看見年輕時候的裘非，爲了煉酒量沒日沒夜地喝，拽着他在出租房裏把酒當飯當水，當成填補慾望的生命之源。
他坐到地上，背靠沙發，拿起面前一瓶酒猛地倒進嘴裏，摻着回憶一起吞流進五臟六腑。
林閬說不出一句話，他們喝得決絕而不顧一切。兩人喝酒時的姿勢，都如此相似。
置身局外，看故事就像看一杯香醇的酒，不知其味，已聞其香。
空空的酒瓶落在桌上，裘非擦了擦嘴角，目光灼灼地看着嚴謹。嚴謹緊隨其後，放下空酒瓶。兩人靜默對視，箇中滋味猜測不透。
“不錯呀，跟我差不了幾秒。”裘非的笑容變得明媚。
嚴謹也釋然：“別忘了，是誰教你喝酒的。”
他們紛紛拿起了另一瓶酒。林閬還是唐突地勸說：“你們這樣喝，看起來像一場決鬥，傷身體又傷心。”
“林閬，別擔心。我們死不了！今天你做個證人，看我和她誰先醉。”嚴謹說完，再次舉起了酒。
裘非笑了笑，幾下將頭髮紮好，繼而灌下了酒。
林閬唏噓不已。他們此刻不再針鋒相對，兩人的面容都變得柔和。
她心裏瞭然，以去洗手間爲藉口離開了房間，給他們留下獨處的空間。
走廊裏燈光明亮，保安們禮貌站在兩旁。林閬踏上柔軟地毯，詢問一個服務生後向洗手間走去。
曾幾何時，她不再懼怕目光的注視，不再忐忑陌生的地方。也許這就是習慣，人的適應能力不可估量。
鏡子寬大明亮，洗漱臺潔淨寬闊。林閬擠出洗手液，注意到旁邊別緻的插花，還有散發嫋嫋香氣的小香爐。
她低頭看着水流穿過指間，泡泡慢慢消失，發現前幾日剛修剪的指甲又變長不少。
“你這雙爪子，洗的挺乾淨。”
這熟悉的聲音……林閬猛地擡頭，瞬間變得木然。
鏡子裏，他站在她的身後，冷冽的面龐貼近她的頭髮，似在輕嗅。他的氣息溫熱，一手扼住她的肩膀，一手托起她剛洗完的手，聲音令人發顫：
“林閬，是你自己送上門。”
這句話比一盆冷水都管用。林閬立刻清醒，竭力想掙脫，揚起的手被他輕鬆拉下。措手不及間，戚洺聞將她攔腰抱起放在了洗漱臺上。
方寸之地，無路可逃。
“又想撓我？真當自己是隻貓麼。”戚洺聞嘲諷。
林閬後背抵上冰冷的鏡子，下頜被他的手摁得生疼。她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戚洺聞，你放開我！光天化日……”
戚洺聞的面龐近在眼前，一雙眼睛似乎要噴出火。
洗手間裏走出男男女女，笑着旁觀曖昧的景色，若無其事地洗手離開。
林閬滿眼無助，化悲憤爲力量，一腳踢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戚洺聞的肚子。
高跟鞋，向來是女人最有力的武器。
戚洺聞喫痛地欠身，悶哼一聲。林閬發現生機，快速跳下洗漱臺，誰知高跟鞋一崴，她差點栽倒，索性踢了鞋子飛快地向走廊跑去。
“保安！求救！有人要打我！”
林閬一邊跑，一邊對走廊保安呼救，卻見他們看向她的身後，面色爲難。
所以，走廊裏一步一個保安，有何用？
林閬欲哭無淚，使出了大學時跑八百米的勁兒。
戚洺聞哭笑不得，她光着腳丫子跑的倒挺快，幸好這地毯足夠柔軟。他好整以暇地跟在後面，拎着一雙鞋子慢悠悠往前走。
長長的走廊華麗亮堂，保安們如石雕般背手而立。林閬一門心思向前跑，嚴謹的房間近在眼前。
戚洺聞走出了百般滋味。他像是着了魔，雙腳不聽腦子的話。認識她以來，自己好像一直是這樣追在她的身後。
她不回頭，他的腳步停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