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表情呆滯,燈光輕輕晃過,他眼睛裏的光芒隨之消失。
林閬驚得說不出話,一連聽聞幾個意想不到的事情,只感覺腦袋轟隆隆地響。
“看來三七不想說。也是,多噁心的事啊!”何迎輕笑一聲,想起那天目睹的畫面。
“我看到了什麼呢,前一秒還可憐兮兮的小姑娘,勾住三七的脖子時毫不猶豫,那樣子真夠猛的!誰讓我恰好開了門,不過,三七倒也推開她了。”
何迎看向林閬,補充道:“對了,地點是你的辦公室。那天是白雪第一天到酒吧,簡直讓我大開眼界。”
“迎姐,你爲什麼現在才說?”木頭無措地揉亂頭髮。
何迎攤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知道點事兒恨不得告訴所有人。”她看了看鎮定的三七,“被強吻的人不是也沒和你們說。”
三七擡起眼皮,語氣淡然:“我不喜歡浪費時間。”
“男人都像你這樣就好了。”何迎由衷感慨。
林閬悶悶地抿了口酒,對白雪的印象產生改變。猶記白雪站在臺球桌上時無助的雙眸,她們一起逃生,在學校門口勇鬥混混……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可是多少有些瞭解。
她無法相信,或者是不願意相信。轉念一想,每個人都有多面,不同的事情上做法不同。可能對於愛情,白雪較之隨性。
在林閬開解自己的時候,一杯酒遞到眼前。
何迎言語直接:“和白雪相比,晏揚天的道行頂多算個小指頭!想讓你在家好好放鬆,我硬是憋着沒說。現在你回來了,總該清楚白雪是個什麼樣的人,別再把人家當小妹妹了,哪天被賣了都不知道!”
何迎幽幽感慨,其餘三人默默喝酒。
炫麗的燈光流轉在幾人面龐,周圍忽明忽暗,桌上酒瓶迷離惹人醉。
何迎用指甲颳着杯身:“虹姐不同意我辭退白雪,連晏揚天都放任不管。我想不明白,這兩個人把酒吧搞得烏煙瘴氣,爲什麼要留着他們。”
她對林閬提議:“不如你去問問?說不定有答案。”
“虹姐怎麼會告訴我。”林閬否決,“我和虹姐認識的時間還沒有你們長。”
“也對呀,你還得先問她,爲什麼把你招來了酒吧。”何迎放聲笑起來,“誰會明白虹姐在想什麼呢,誰都不明白。”
卡座周圍笑語歡顏,三三兩兩舉杯碰樂。
在這時,綵球燈光伴隨音樂轉換顏色,愛心形狀的紅色氫氣球緩緩浮空,一條綵帶從中垂下展開動人的字:
“蕭念念,嫁給我!”
周圍的人紛紛往前湊熱鬧。搖擺跳舞的、歡談飲酒的都不覺地將目光投去同一地方。
林閬不免好奇,卻見木頭已經站直了身體:“我暈!在酒吧搞求婚!”他舉起手機積極拍照。
林閬哭笑不得,果然八卦最動木頭的心。
動感音樂倏地停止,周圍光暈變暗,燈光集中打在一個彈吉他的年輕男人身上。他穿着一件簡單的灰色衛衣,牛仔褲白球鞋。低垂的頭髮遮住半邊額頭。
“這首歌送給我最愛的女人,希望你喜歡。”
霎時,酒吧響起掌聲和歡呼吶喊聲,好多人吹口哨起鬨。所有聲音在男人手指彈起吉他的那一刻,全部配合地放低。
“這不是酒吧的駐唱魏子?”木頭驚訝地問何迎。
何迎很是淡定,彷彿事先知道般的表情。
林閬有些印象,舞池中場經常會穿插一些歌手的彈唱。魏子,便是其中之一。
“他提前請求的,希望我們能配合他向女友求婚。我一聽就答應了,成人之美多好的事!你們也是有眼福啊,今天剛好在。”
何迎說完,看向熱鬧的一方。
木頭好奇:“他女朋友是酒吧的人嗎?”
何迎目光不離舞臺:“圈外人,在一家超市工作。魏子經常去那個超市買泡麪,一來二去的認識了。”
一首歌唱完,紅色燈暈灑落,氣氛已到高潮。
“念念,我愛你!從你第一次送給我快過期的榨菜,我就喜歡上你了。”
魏子說得動情,大家因爲聽到的“過期榨菜”笑出聲來。
“你是我的音符,我的摯愛,我所有夢的開始。嫁給我吧!下半生我們一起過!”
大家熱烈地鼓起掌,叫念念的女人在簇擁中登場。她笑容靦腆,伸出雙手扶起半跪在地的人,兩人緊緊相擁。
漫天飄灑綺麗的綵帶飛絮,DJ拿起麥克風喊道:“請大聲祝福他們!”頓時呼聲鼎沸。
喧鬧動感的音樂覆蓋所有聲音,紅色光暈流轉爲多彩的光斑,掉落在酒吧各處。
何迎挑眉笑:“林閬,你會和一個買不起鑽戒的男人結婚嗎?”
不等林閬回答,木頭擺手道:“小林姐根本不用想,聞少錢多的是!”
“如果我很愛那個人,沒有鑽戒也會嫁。如果是爲了結婚而結婚,鑽戒必須要有。”林閬思緒很清楚,“生活的保障和精神的寄託總要佔一樣,當然,兩全其美最好了。”
何迎笑道:“聞少是你的生活保障,還是精神寄託?”
問題乍然返還,林閬一時無法回答,想了幾秒講出:“談戀愛和結婚不一樣,談戀愛的話不用想那麼多。”
“這麼說,你和聞少只是談談戀愛咯?”木頭把玩起桌上的號碼牌,極感興趣地等待回答。
林閬困於聊天中,被迫理清思緒,她點頭默認。
“我支持你,千萬不要結婚!結婚多可怕啊,特別是那種豪門。”何迎變得端肅,“有句話怎麼說的,一入豪門深似海!”
木頭出聲:“迎姐,小林姐要是嫁進了戚家,一輩子喫穿不愁,多好!”
“我不會和戚洺聞結婚,我們也不可能結婚。”林閬說得斬釘截鐵。
“不如這樣,我們打個賭。”木頭產生一個主意,咧嘴笑:“咱們以後誰第一個結婚,就給其他三個人各一萬塊錢,怎麼樣?”
“你想錢想瘋了?”何迎嗤聲。
林閬笑說:“我爲什麼要打賭。”
三七端起酒杯:“不感興趣。”
木頭頓時像霜打的茄子,悶悶不樂:“沒意思,哪哪都沒意思,活着真沒意思。”
良久,在木頭的一番苦情中,大家勉強碰杯答應。
“我們先來猜猜看,誰第一個結婚的可能性大。”木頭樂呵呵地提議,抓了把花生放桌面。
幾秒後,花生集中在兩人面前。
何迎想笑,看向給自己投票的人:“Why?”
林閬掰開眼前的花生:“迎姐,你聽說過真香定律嗎?你不想結婚的想法這麼強烈,我必須給你投一票。”
何迎忍俊不禁,扶着額頭問三七:“說出你的理由。”
三七嘴角有了笑意:“感覺。”
“好!我們就拭目以待。”何迎把兩顆花生捧在手心,喃喃自語:“我絕不可能結婚。”
木頭掏出手機翻了翻聊天頁面,興奮道:“哎!跟你們說件有趣的事,今天求婚的那個魏子倆月前剛和老婆離了婚,他還有個女兒呢!”
林閬驚訝不已:“他看起來那麼年輕……”長得年輕,情話動人,一點也沒有結過婚離了婚的樣子。
“據說超市那女孩知道,還是她主動提出了結婚。”木頭一邊看手機一邊嘖嘖慨嘆,“這就是愛情啊!”
“你還有心思八卦別人?自己屁股都沒擦乾淨。”何迎不屑道。
“迎姐,你說話能不這麼難聽嗎?”木頭瞬間頹靡,胡亂抓着盤裏的花生瓜子。
何迎直言道破:“白雪把他送手機的事和麗麗她們講了,沒過一天酒吧的人都知道了。木頭奉獻自己創造了一個笑話,手機和房子鬥,雞蛋碰石頭。”
“柳子俊,對白雪是真心嗎?”
林閬脫口問出。印象裏的柳子俊,痞氣十足,每次見都在低頭玩手機。他是紅氣球的招牌少爺,會真心相待一個認識沒幾天的女孩嗎?
問題出現,林閬似乎是自問。
秦冬,秦冬,他的笑容和冷漠終於再次打敗她記憶的封鎖,完完整整浮現在她腦裏心裏。忘不掉,見不了,哪怕她放棄了喜歡和愛他,此刻想起依舊作痛。
“真心?”何迎像聽笑話一般,語氣幽幽:“我好多年沒見過了,何況是柳子俊。”
她的記憶隨着杯中酒輕輕晃。
柳子俊在梁門九少中年齡最小,進社會卻最早。來到紅氣球之前,他已經在社會摸打滾爬有幾年。
以至於她初次見到柳子俊,便不耐地皺起了眉頭。柳子俊的登場頗爲費錢,拎着雙節棍闖進酒吧一通亂砸,被人高馬大的保安打趴下,嘴裏含着血站起來,衝着所有人就是一句:“老子今天要把這裏砸個稀爛!”
老子,這個詞從一個黃毛小子嘴裏蹦出,聽起來頗爲滑稽。
八年前,紅氣球剛轉型不久,任何尋釁滋事都會給酒吧造成停業的危險。
她站在虹姐身邊,清楚看到虹姐從容的神情。
虹姐不顧保安的阻攔,走向前撿起他的雙節棍:“闖蕩江湖,別丟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