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流光刺客 >第66章 泥溝跳舞
    像挑釁,又似怨恨。

    晏揚天昂首直視,嘴角勾着嘲諷的笑。

    林閬以旁觀者的角度觀望,聽得心中慼慼。她來不及猜想那會是什麼樣的過往,緊接着看到虹姐取下了匕首的外鞘。

    虹姐走上前,一腳踢中晏揚天的腿彎,幾秒間將他摁在地上。

    那把閃着亮光的匕首和晏揚天左手相差一釐米。

    沒有人敢出聲,正如沒有人敢猜測刀刃是否會落下。晏揚天的手在地板上隱隱發顫,五根手指修長而蒼白。

    “玩得開心嗎?我說過,你只剩一次機會。”

    虹姐語氣中含有一抹親切,在此情景下卻顯得突兀。林閬大氣不敢出,目光牢牢鎖在匕首上。她不相信虹姐會動手,那道尖刃始終停在半空。

    正在這時,伴隨酒吧的門打開又關上,一道身形佇立衆人面前。

    臨安神色平靜,長衣高挑。光暈氤氳在他溫潤英俊的面龐,透出一種令人定心安神的沉穩。

    他不疾不徐地走來,俯身單膝點地,接去虹姐手裏的匕首:“別弄髒了你的手,交給我處理。”

    晏揚天臉龐驟然浮現懼色,俊美的五官變得扭曲。

    虹姐莞爾擡手,起身坐回沙發上,拿起一枚打火機,幽藍火苗點燃香菸。林閬怔怔注視,第一次看到虹姐吸菸,宛如絕美的動態定格。

    “一個多小時前,我們酒吧登上了西市的話題榜。大家不用擔心,那些視頻和帖子現在應該刪的差不多了。只是免不了有漏網之魚,如果你們在網上看到什麼消息,不必在意,風波總會過去。”

    虹姐吸了一口煙,接着說:“酒吧從今天開始停業七天,工資照常發放,這段時間你們在家好好休息,都回去吧。”

    員工們不敢多問,道別後陸續散開。這突然降臨的帶薪休假,讓每個人都一頭霧水,急於想知道網上發生了什麼。

    晏揚天失神地坐在地上,臨安插兜立於旁邊。何迎攔住了白雪和兩個保安,大堂中央猶如沉悶的審判場。

    “虹姐,你放過我!我錯了,我不該貪錢,不該在您的酒吧惹事!”紅髮女人癱倒地上,幾縷頭髮粘溼在冒汗的額頭。

    黃髮女人迅速把兩部手機投進桌上酒杯裏,舉着顫抖的雙手:“我再也不搞直播了,我把賬號全部刪掉!我去網上澄清……”

    虹姐表情淡淡,捻滅了菸頭。

    何迎的聲音響起,像是老師點名一般:“天億、和平、老範還有柳子俊,你們先別走。”

    林閬站在原地,腳步無法動彈。她心裏感到不安,說不清楚原因。木頭拽了拽她的衣角小聲道:“這裏沒我們的事兒,快走!”

    一走出酒吧,細雨迎面而來,深夜的風冷得入骨。

    林閬坐進車裏後,幾乎與木頭同步說出:“慢點開!”駕駛座上的三七表示理解:“好。”

    “不讓出去,還沒信號,快憋死我了!”木頭刷新手機,打開了他加入的幾個八卦羣。

    林閬先是看了下微信,發現戚洺聞依舊沒回消息,剛要撥電話,木頭拍着座背發出驚呼:“我暈!”

    “怎麼了?”林閬產生不好的預感。

    “我可算明白怎麼回事了!”

    木頭眉毛擰成一團:“羣裏有直播的截圖,李澤的老婆孩子全曝光了,連他上過哪個學校都被人挖了出來。還好咱家虹姐厲害,沒讓這事兒鬧大。這幫孫子只能在小羣裏叨叨逼,再怎麼造謠也上不了熱搜!不過,李澤以後在圈裏是沒法混了。”

    林閬聽得抑鬱。她深知流言傳播的速度,儘管虹姐他們及時進行了處理,但是擋不住一人三口,只能等着風波過去衆人慢慢淡忘。

    而李澤,勢必要承受無盡非議。

    “我去!還有人說和平是同性戀!呵呵,這人鐵定腦子有病!哎?這幾張照片看起來不像P的……”

    林閬心頭一咯噔,急忙拿過木頭的手機:“讓我看一下。”

    “哈哈!小林姐好奇了!”

    木頭挑眉笑,隨即摸着下巴沉思:“你們說晏揚天他媽和虹姐什麼關係啊?不會真像他說的是虹姐的救命恩人?那虹姐的恩人也太多了。話說回來,晏揚天這小子手段真夠陰的!和李澤有什麼大仇,非要把人家的隱私抖出來!”

    林閬沉重地嘆息,將手機還給了木頭。四五張照片,每一張都是兩個男人的親暱畫面。

    一個是和平,另一個是她在超市見過的那個男人。

    林閬很想給和平發消息,轉念一想,他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在她和木頭三七離開酒吧時,少爺們一個沒走地站在大堂。

    “要我看啊,那幾個天天跟在晏揚天后面的小子也不是什麼好貨!今晚的事怎麼看都像是他們一起下的套!”

    木頭喋喋不休地講着,停頓了幾秒,又繼續道:“可憐了白雪,被扯進這亂七八糟的事兒!她就是太善良了。”

    “喂,你們說句話啊!”木頭有些索然。

    林閬看着窗外的夜色發呆,路燈在黑暗中盈盈發亮。星星不見一顆,令她的思緒陷入昏暗。

    木頭恍然想起,用力拍了一下三七的手臂:“你可以啊!推我出去的時候良心不痛嗎?”

    三七回應:“抱歉,當時手背有些癢,你懂的。”

    “呵!我記着了。”木頭翹腿坐回去,扭頭看了看發呆的林閬,大聲道:“小林姐!你在想什麼?”

    林閬回過神,忍不住求問:“木頭,虹姐以前有沒有砍掉過別人的手指?”

    “怎麼說呢,犯錯的人一年也沒幾個,反正我沒見過也沒聽說誰斷了手指。虹姐一般會讓你選擇,要麼滾出西市,要麼關黑屋三天,要麼切一根指頭。以前犯錯的人幾乎都選了關小黑屋,有喫有住,出來後白的像饅頭一樣!”

    林閬沉默着聽木頭講述,腦海中閃過匕首的尖刃。她記得那把匕首,曾經抵在她的脖子上,冷冷如寒冰。

    “小林姐,放假七天啊,想不想去哪玩?約起來呀!”木頭壞笑,“你要是打算天天陪着聞少,當我沒說哦!”

    林閬無奈地搖頭:“酒吧現在一團糟,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哪有心思玩。”

    而且,某人還關機玩起了失蹤。

    木頭勸慰道:“沒事兒!有虹姐在呢,酒吧不會出事。”他繼續翻看手機,奸笑冒出一句:“和平不會真是玻璃吧?”

    “要真是這樣,和平也完了。哪個女人會來酒吧找閨蜜呢?”

    木頭兀自說着,隨後點進另一個八卦羣翻看聊天記錄,乍然暴怒:“這羣傻叉!嘴巴抹了排泄物!竟敢說我迎姐的壞話!還說虹姐養了一羣野鴨子。媽的,看我不罵死他們!”

    木頭瘋狂打字發出表情包。他潛伏在這個八卦羣多日,早看不慣裏面那些造謠沒底線的人,此刻索性來個大爆發。

    林閬心裏越來越難過,跟着木頭感到憤怒:“把我拉進羣,我和你一起罵他們!”

    木頭哭笑不得,停了幾秒道:“OK!”

    林閬腦海裏飄起鮮紅的氣球,不由想起何迎跟她講過的話。

    何迎說,在夜店工作就像在泥溝裏跳舞。大家互相吐唾沫摔泥巴,沒有誰身上是乾淨的,想跳出去至少得扒下一層皮,上了岸也是滿身的臭味。

    窗外的雨聲漸漸變大,狂風嘶吼如野獸,時有枯葉、塑料袋等物飛過車前。三七專注直視前方,徐徐穿過風雨交加的路。

    回到梁樓後,林閬匆匆洗了個熱水澡,蜷縮在被窩裏想東想西,淅淅瀝瀝的雨聲佔據耳朵。

    不知過去多久,她在雨聲中漸漸閤眼。

    夢中有彩虹橫貫藍天,大大小小的氣球自在漂浮。她踩在柔軟的白雲上一蹦一跳,旋轉中睜不開眼。

    突然,一陣雷鳴在彩虹上打響。

    林閬猛地睜開眼,看到手機屏幕亮着,鈴聲音樂悠揚。她迷糊中接通電話,何迎聲音響起:“快出來,我們在門口。”

    林閬光着腳下牀拉開窗簾,天剛矇矇亮,大門處的跑車在霧氣中靚麗顯眼。

    清晨六點半,冷風流竄,眼前風景豔壓星夜。

    三輛敞篷跑車排成一列,彩色車影倒映在地面的積水中。

    何迎雙腿斜搭車門上,盯着手機滿面專注,見她來了,擡腿挪動到裏面座位。

    天億倚在車頭吞雲吐霧,頭髮遮住半邊側臉,扭頭看向她:“趕緊上車。”說罷將菸頭丟到了水窪裏,旋即又點燃另一根菸。

    中間的跑車裏坐着柳子俊和範輕舟,兩人都是哈氣連連,衝她簡單揮了揮手。

    林閬揉了揉眼睛,半是詫異半是驚喜。最後一輛車裏,和平和他的愛人正滿含笑意地看着她。

    一切恍如夢。

    坐上車後,林閬愣怔了幾秒,她伸手捏了捏旁邊何迎的臉頰,笑道:“不是夢。”

    “你還睡覺了?我們可是忙到現在,一路上靠吹風保持着頭腦清醒。”何迎的頭髮在風中凌亂,話音剛落便打了個噴嚏。

    天億吸了一口煙,右手搭在方向盤上:“到李澤家剛好能喫頓早飯,不錯。”

    “我們去李澤家?”林閬不禁訝然。

    何迎摸了摸她的頭髮,點頭一笑:“是的,去李澤家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