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顧珏眸色一片黯淡,他方纔心頭的洶涌漸漸平息,平靜,最終變爲一潭死水,他撩開了馬車簾子,而後擡眼,只見對面那騎在馬上的人居高臨下看着他,而他身邊一個侍衛已經打算強行來拉開馬車簾子了。
他終究是,沒離開。
蕭彧緊緊壓着腹部,額頭都是冷汗,他看着顧珏從馬車中出來,懸着的心放下來,甚至來不及生出惱怒,他飛快下了馬走過去拉住顧珏:“回去!”
顧珏慘笑一聲,出都出來了,還要回去?
沒有希望的時候,人並不覺得什麼,但是有了希望又破滅,這種感覺,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希望。
他出了宮,如今還要他回去?
他猛然抽出不遠處侍衛手中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蕭彧一瞬間屏住了呼吸:“顧珏!”
顧珏道:“你放過我吧,你有顧憐月了,你放過我吧,蕭彧,爲何到了如今的地步,你還要讓我回去?我寧願死,也不會回去的。”
蕭彧的視線落在顧珏脖子邊上的那把刀,腦中不住的閃過顧珏自殘的樣子,他知道他敢,他今日不會回宮的,但是放他走嗎?
不!
蕭彧終於咬了牙走了老路:“你莫非以爲朕不知道你故意疏遠狗剩與雪團是爲了什麼嗎?”
顧珏的瞳孔一陣緊縮:“哈。”
他甚至輕笑一聲,這笑聲中帶着多少無奈,多少心灰意冷,誰都聽得出來:“對,你知道的。”他緩緩鬆手,還沒放下,手中的刀已經被蕭彧一把搶過去丟掉了。
蕭彧拉住他,顧珏卻在這時候嗅到一點兒藥味,他沒有在意,他眼下也不用在意什麼了,被找到的一刻,其實他沒在車上就自盡,就該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了。
蕭彧吩咐:“那骨灰……”
顧珏知道,花生的骨灰,又要被帶回宮了,他面無表情,整個人已然像極了一尊木偶。
蕭彧看着顧珏的臉色,他咬着牙:“朕會將他送回西寧安葬。”
“!!”顧珏猛然擡起頭來,不敢置信的看着蕭彧。
蕭彧接觸到顧珏這樣不敢置信的眼神,他道:“朕不必等到你死了之後,你只要待在朕的身邊,從今往後,朕會對你好的顧珏。”
對他好?
顧珏彷彿聽不懂這句話一般。
他不懂蕭彧這是在說什麼?
在他如今這樣的時候,他來對他好?
爲什麼對他好?
“哈哈哈哈。”顧珏笑起來:“對我好?你剛纔還威脅我蕭彧。”
蕭彧咬緊了牙關。
顧珏他知道不該說,不該說,但是多諷刺啊!
他如今有了顧憐月了,卻死拉着他不放,還說要對他好?
“你不知道怎麼對一個人好的蕭彧,你從來不知道,你只知道脅迫,你只知道強取豪奪,你哪裏知道怎麼對一個人好呢?便是顧憐月,你如今這樣,也不是對他好,我如今纔算真的看明白,你只想讓別人愛你,對你好,你在感情上,哪裏付出過?一味的要別人對你的好,怎麼能算感情呢?是我如今對你的反抗讓你覺得從我這裏索取不到感情了,你心裏頭難受,所以非要得到我是嗎?”
他第一次這樣赤裸裸的用帶着恨意的眼神,毫不掩飾的看着蕭彧:“我恨你!”
蕭彧感覺心口破了一個大洞,腹部崩裂的傷口的痛遠遠比不上心頭的,看着面前分明與當初一樣,又全然不同的顧珏半晌,他應該會發火的,若是之前,他早就發火了,可是如今看着顧珏,他竟是發火也發不出來。
只是捏着顧珏的手越發收緊,越發收緊:“恨吧。”他看着顧珏:“你若當真對朕沒有半點兒感情,也不會有恨了,沒有愛,哪裏來的恨,恨朕吧。”
他拉着顧珏上馬:“回宮!”
顧珏被蕭彧摟着策馬,眼看着放在離的越來越遠的皇宮步步逼近,他閉上了眼睛。
被帶回偏殿,更多的侍衛在門口來去,這一次的出逃,讓周圍的人更加謹慎。
顧珏躺在牀上腦子裏卻閃過蕭彧說過要送花生的骨灰回西寧,還說要對他好。
“哈……”
這話若是在他還沒有死心之前說,他必然對蕭彧感恩戴德,如今,他只懷疑蕭彧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不是愛顧憐月嗎?撇開對他如今的佔有慾不談,爲何顧憐月進宮至今,蕭彧對她半分安置都沒有,連個名分都不給,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讓顧憐月住在後宮?
顧珏沒有想明白,蕭彧那兒卻出了亂子。
“陛下身上的傷口分明已經處理得當,怎麼就又崩開了呢?”太醫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再看面色黑沉的蕭彧,說了一句,再不敢說第二句,他悄悄處理了傷口,等他下去,王海已經候在一旁。
蕭彧看了他一眼。
王海道:“先前公子自東門出去,正如陛下所說,是喬裝,今日正逢世子進宮看望太后娘娘的日子,公子穿着世子身邊小廝的衣裳,因世子那小廝跟着世子時常出入,因此守門的看了腰牌也沒有多在意,畢竟,世子那小廝一直也帶着面具。”
“蕭翀……”蕭彧抿着嘴脣臉黑到了極致:“你去傳蕭翀過來。”
蕭翀正在太后宮中烹茶。
“今日這宮中真是熱鬧的很。”蕭翀一邊給太后倒茶,一邊輕笑着:“又是皇長子滿月,又是麗妃行刺,如今表哥居然爲了追個男寵不顧傷體出宮,表哥這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誰?”
太后看着他眯了眯眼睛突然道:“他穿着你小廝的衣裳出宮,這裏頭,有你的手筆?”
蕭翀笑了笑,還沒說話,外頭已經有人通傳王海來了,王海上來便道:“陛下穿世子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