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礪 >第二四四章 借糧,借了個寂寞
    何天和河間王的衝突,較原預計的來的更快。

    張方所部,出雍州、入司州後,就開始擄掠了。初初的時候,動靜還不算太大,對地方的騷擾,還不算太厲害,而且,也似乎“有所爲、有所不爲”,譬如,經過新安、硤石的時候,就大致沒咋騷擾地方。

    但隨着戰事的發展,情況開始發生變化。

    張方所部,行軍的速度,並不算快,並不急於第一時間趕到洛陽,這是因爲,李含一死,河間王就出兵了,遠較成都王爲早,如果趕路趕的太急,到達洛陽的時候,成都王的軍隊,還在半路,甚至還沒有完成集結,那豈非就變成了河間、長沙單打獨鬥了?

    那可就不大划算了呀。

    另外,因爲出兵比較倉促,後勤來不及作充分的準備,若趕路趕的太急,糧草必然接濟不上,只好走走停停,等後方的糧草一批批的運上來。

    這也是爲什麼愈往東走,搶掠的次數愈頻繁——愈往東走,愈需要以搶掠補充軍糧。

    “因糧於敵”嘛。

    當然了,就算沒有以上因素,搶掠也是不能免的——這是張方帶兵的一貫做派,甚至可說是其個人的愛好。

    張方出身貧賤,打大頭兵幹起,以材勇得幸於河間王,遷兼振武將軍,其稟性殘暴,用兵狠辣,討擒夏侯奭之役,便曾大掠始平,一口氣屠掉了七、八條村子。

    行軍速度慢,算不得已而爲之,但是,帶來了一個重大的副作用——給了長沙王較爲充分的反應的時間。

    行至洛水之濱的宜陽之時,張方接報,長沙王遣皇甫商帶兵西出,迎擊河間王來犯。

    張方即命:再探!務必搞清楚來敵數量!

    同時傳令:就地紮營,嚴陣以待!

    洛陽是四戰之地,本身除了城牆高厚,無險可據,前出迎敵,本是正辦,但收到關於皇甫商所部數量的報告後,張方放下心來:才一萬多人嘛!

    俺南路、北路加起來,可是七萬大軍!且都是雍秦精兵!

    長沙王的實力,確實有限。

    長沙王掌握的兵力,以宿衛兵爲主,宿衛兵本是帝國精銳,但此時之宿衛兵,已非元熙以及元康初年的宿衛兵可比了。

    趙王篡代之時,編制上,宿衛兵是滿員的,戰力上,亦足夠精銳,趙王用以對抗齊、成都二王的,就是這支齊裝滿員的精銳之師。

    但是,北線、南線先後潰敗之後,這支精銳之師變成了以下模樣:

    南線的三路——

    孫輔部,原有七千,鮮卑劫營,主將“夜驚”,攜少數親信逃回洛陽,所部大部潰散,小部被張泓收攏。

    張泓部,原有九千,趙王倫去位,主將單馬歸於繁昌瓊苑,所部成建制降於齊王,之後,大部被原地遣散。

    司馬雅部,原有八千,趙王倫去位,主將不知所蹤,所部盡數星散。

    北線的兩路——

    孫會、士猗、許超部,原有三萬,許超部被調回洛陽;孫會部被襲潰散;士猗不能獨存,回撤的路上,所部近半星散。

    孫髦部,原有六千,與孫會部同時被襲,同時潰散。

    另外,“爲三軍繼援”的趙王倫二子——馥、虔部,原有八千,老爹去位,主將單馬逃回,所部盡數星散。

    也即是說,出洛陽的兵,攏共六萬八千;回洛陽的兵,不過一萬出個小頭。

    本來就沒剩多少,齊、長沙二王,洛陽城內,大戰三日,又死了好幾千。

    因此,長沙王拼拼湊湊,給皇甫商拿出來一萬多人,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張方不是沒想過長沙王前出迎敵的可能,但前出至宜陽,距洛陽足有一百二、三十里路,還是頗出張方的意料,不由就有點手足無措——

    別的不說,軍糧未足呀!

    對方實力雖弱,畢竟是正經開戰,不比從容行軍,後勤的壓力,倏然增大了!

    於是,不能不打宜陽最大的地主的主意了。

    宜陽最大的地主是誰呢?

    是一個叫綠珠的小娘子。

    這位小娘子,曾是誰的、現又是誰的禁臠,天下人皆知也。

    於是,張方的一個姓張的主簿上門,向衛將軍“借糧”。

    衛將軍本人自然不在宜陽,接待張主簿的,是個姓蒯的塢主。

    蒯塢主很客氣:“河間王德澤廣佈,張都督威名遠播,我們不敢不奉承,這樣罷,我先斬後奏,替敝上作一回主,報效軍糧三百斛,請笑納!”

    張主簿大笑而不納:

    “三百斛?三千斛都太少了些!”

    此君是張方的一個族叔,平日裏假族侄的威風,橫行貫了的;另外,畢竟是打西北過來的,對衛將軍的名聲,沒有那麼敏感。

    蒯塢主陪笑,“今年天時古怪,收成不好,主簿也是曉得的……”

    張主簿伸出一隻手,叉開五指,“五千斛!”

    “主簿,你這不是爲難我嘛!”

    “五千斛!”

    “這……唉!我豁出去了!拼着挨敝上一頓板子了!”

    頓一頓,也伸出一隻手,叉開五指,“五百斛!主簿,這可是我們掃倉底、拼着自己不喫飯……”

    “五千斛!少一斛,下一回來同你說話的,就不是某,而是刀槍劍戟了!”

    蒯塢主縮回了手,臉上似笑非笑:

    “主簿說話,還請小心——主簿身處者,衛將軍之產業也!張都督客氣,衛將軍必有以報;張都督不客氣,衛將軍亦必有以報!”

    “你!……”

    張主簿空手而歸,添油加醋的形容了一番,張方大怒,將手中酒杯往几案上重重一頓,半杯酒潑了出來:

    “何雲鶴!軍過新安、硤石,我可是給足了你面子!你卻他阿母的不識好歹!”

    張主簿本以爲,族侄會立即發兵,打碎這個可惡的塢堡,殺光搶淨;但張方的眼光,不是族叔可比,他看得出來,對方的塢堡,深溝高壘,設備嚴密,且一主兩輔,互爲犄角,不是一二千人,倉促之間,就打的下來的,皇甫重這個正主,馬上就到,不能夠此時橫生枝節。

    乃咬一咬牙,忍住了,罵道,“何雲鶴!且容你安坐幾日!略遲點,某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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