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你還真的是符師啊！”
謝凡但笑不語。
人活得久了，會的東西便也多了，這不足以爲奇。
外牆時不時傳來沈茯苓狼狽的叫聲，孟十九縮在謝凡的懷裏直樂。
“活該，真要叫那些傲因把他們啄禿纔好！”
謝凡見她十分解氣，不由怪道，“你就這麼點出息？當真厭惡這兩人，不如求我替你殺了他們。”
孟十九擡眸看他，嘴角帶着抹自嘲的笑意。
“只對付一個沈茯苓和顧如風又怎麼夠？”
修羅族派沈茯苓潛伏在凌壁谷，其他各大門派也早有了細作。
前世劍靈宗是如何被道貌岸然的正派和修羅雙方滅門的，孟十九還沒有忘。
她也絕不會忘。
謝凡從孟十九眉目間又見到那個紅衣女子的哀慼之感，他實在好奇。
“你不妨全說出來，看看是否難得倒我。”
孟十九眸子霎時變得幽深而晦暗，聲線清泉般冷冽。
“我要滅了修羅一族，重立正派規則。”
修羅族每三十三年都會從鴻元島傾巢而出，企圖顛覆三界。
她需要世間最爲強大的力量，一次性湮滅這個種族，永絕後患。
謝凡眸光微愣，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到咳嗆起來。
“就憑你？”
孟十九卻只是安靜地點點頭。
謝凡忽然意識到孟十九並未在玩笑，他的神情也由戲謔轉爲了前所未有的冰冷。
“你既有此心，卻不認得本座是誰？”
孟十九的肩頭感覺到一陣強大的威壓。
她連退幾步，匆忙踏出了荊棘，差點沒一屁股摔在地上。
這就是她初見謝凡時候那種強烈的窒息感。
他修爲已達巔峯，甚至是在渡劫期後半程，雷劫估計就在這一年之內了。
謝凡到底是誰？
孟十九翻遍腦海裏前世的人物名冊，卻根本不記得有這麼一號人物。
謝凡面無表情地踱步到她面前。
每走一步，那威壓就重重敲在孟十九的五臟六腑上，震得她痛苦不已。
“小子，你別太過分。”
‘鬼卿’跳出來護在孟十九的身前，發出淡紫色的光芒。
謝凡不過睥睨了一眼，脫口而出。
“找死。”
他不過輕輕拂袖，金光過處，全力抵抗的‘鬼卿’被重重甩飛，直嵌進了谷底的磐石堆裏。
孟十九與鬼卿靈力相連，心口劇痛，幾乎窒息。
謝凡擡起她的下顎，笑着問道，“現在還想滅修羅嗎？我要聽實話。”
孟十九想答他，開口卻直噴出一抹溫熱的殷紅。
“滅！”
一個三十三年不成，那就等兩個，三個。
只要她活着一日，修羅一族便不得安生！
謝凡面上的笑意更濃，他探出拇指爲孟十九輕輕擦拭嘴角的血跡。
“那就試試吧。”
在兩人絕對接近的瞬間，孟十九終於確認了一個想法：謝凡不是凡人，卻也肯定不是修羅。
不是修羅一族，卻又能力非凡對滅族一事頗爲關心。
難道他是……
在孟十九思考的片刻，身上那股威壓之感又消失無蹤。
孟十九抓緊時機，立刻起身，“鬼卿！”
鬼卿受她驅使從磐石間躍出，以全部的靈力直刺向謝凡，淡紫色的光芒一時大盛！
可他側頭，卻瞥見一雙碩大的獸爪正被鬼卿的劍氣驟然逼退，砂石紛紛落下，一頭渾身金燦燦的巨鳥現身於眼前，整個谷底頓時震動。
是金翅鳥出現在了他身後！
孟十九淡淡道，“不客氣。”
鬼卿很不爽，滿口罵罵咧咧，“這死小子方纔想殺你，你還救他？就該趁機奇襲！”
孟十九心裏默默流淚。
鬼卿啊，你知不知道自家主人就連這大佬的一根手指都撼動不了。
救他只是順便，要是敢反水害他，一會兒謝凡收拾了金翅鳥，她就徹底涼透了……
孟十九的心思，謝凡自然心知肚明。
但他到底心下微微波瀾，“多事。”
謝凡袖中飛出兩張純金的符咒，朝着金翅鳥齊齊飛去，不過眨眼之間將其獸爪緊緊包裹。
眼看他就要下死手，孟十九忽然大喊。
“大佬手下留鳥！！！”
謝凡不耐煩了。
“你急什麼，我先殺它，再來料理你。”
孟十九感覺脖子一涼，卻不免還是狗狗祟祟地道，“她……她要生蛋了。”
謝凡這才注意到這隻金翅鳥腹部高高隆起，氣息本就十分虛弱，卻還極力弓着身子。
可他毫不在意。
“沈茯苓要這蛋殼，一起殺了，一了百了了。”
孟十九心裏咯噔一聲。
謝凡也太狠了，他該不會沒媽吧？
她只好勸道，“你要找的東西拿到了嗎？我先替你問問她？如果態度好就網開一面吧。”
謝凡殺意頓消。
孟十九居然還會獸語？
事實上，她確實會一點點，那是前世一個好心的馴獸師教的，如今回憶起來十分晦澀。
好在金翅鳥多少聽懂了，她不再狂躁，而是趴在地上喘着氣與孟十九對話。
孟十九稍稍靠了過去，輕撫了幾下金翅鳥。
她聽得有點悲愴。
“謝凡，這金翅鳥不用殺了。”
因爲，她本就快死了。
謝凡領悟了其中的意思，“東西呢？”
“她知道會有人拿來，將拿東西一併封在蛋裏，你若想拿，就必須護她產子。”
孟十九忽然覺得，這金翅鳥與世間其他的母親無異。
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
爲了讓自己孩子存活下來，真是殫精竭慮。
謝凡默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背後隱約傳來了沈茯苓和顧如風的聲音，算算時間，這兩個蠢貨卻確實差不多要到了。
孟十九正欲催促，謝凡忽然祭出一枚香檳色的貝殼，竟變到了比金翅鳥還高兩寸的巨大形態，隨後貝殼張開將整隻巨獸納入其中。
頃刻間，又縮回手心大小。
謝凡將貝殼直接扔給孟十九，“此物名叫流光，裏面靈力充沛，不受外界干擾，能助她平安產子。”
孟十九對大佬突如其來的信任感覺十分沉重。
謝凡緊接着道，“若你們這對鳥人敢有欺瞞……”
孟十九咬牙，強者講話都這麼難聽嗎。
“不敢不敢，那大佬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謝凡脫口而出，“回你的劍靈宗。”
大佬都發話了，孟十九也沒得選。
想到一會兒沈茯苓要來，孟十九的目光停留在谷底那堆金翅鳥留下的穢物上。
她狡黠一笑，“留點禮物給顧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