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凡卻自覺當得他的大禮，面色如常，任由宋影一人跪在破廟冰冷的地面上。
“我對你們門派的事不感興趣，更無意說與外人。”
他只覺無聊，數年過去修真正派卻絲毫不改虛僞的本色，做得一樁樁一件件仍與當年無異，甚至更令人作嘔。
“現下證明了清白，這個孟宸你們想帶回去還是想就地處理，我不參與，只是以後不要爲難孟十九。”
謝凡眼中難得有一抹暖色，也獨獨照在孟十九一人身上，旁人都是一臉瞭然的神色。
可孟十九卻撓了撓頭“你犯什麼傻，沒有人爲難我啊。”
這些人明明衝着謝凡去的，是她頗有良心折返回來幫忙的。
芫華忍不住笑出聲，拿腔拿調地道，“人說關心則亂，你們以後還是莫要分開，長長久久在一起纔好。”
孟十九被說得臉上緋紅，霎時就明白了旁人看她的眼神。
她纔不想跟謝凡被綁在一條賊船上！
有人歡喜有人愁，宋影背脊挺直，愣愣地跪在地上許久，靈鶴樓的弟子去扶他也不肯起來。
最後，還是孟宸主動將宋影拉起。
“少樓主，我不跟你們回去了，我若是回靈鶴樓就是對不起我那徒弟。我在此處救人施藥，日子也逍遙得很。”
孟宸說得輕鬆，眉目間到底落寞。
宋影依然是一臉愧色，咬咬牙，“師叔，如今我也沒什麼好瞞你們的了。當年你以爲慘死的女弟子落紅不知怎麼重返了靈鶴樓，使用禁符引致災禍。趁着靈鶴樓人人自危之際，奪走了金剛符，至今還下落不明……”
孟十九忽閃着一雙妙目，只覺得又喫上了一個大瓜。
原來金剛符竟早就不在靈鶴樓了。
孟宸聽到這個內情頓時一臉凝重，“落紅當年是我親手埋葬的，斷不可能重生。”
“但你也沒有焚燒她的屍體不是嗎？”謝凡眸光一冷，犀利地點出關鍵，“她是修羅之身，極有可能被人利用了。”
好歹毒的計策！
孟十九的身上不由惡寒，把人從墳地裏挖出來，利用她生前對靈鶴樓的幾分瞭解行事，最後還偷盜走了金剛符。
可這件事如果不是同沈茯苓那一派的修羅所爲，又會是誰做的呢？
“落紅如果是行屍，或以符咒之術暫時控制，那就離不開她下葬的地方太遠。我們回靈鶴樓去找找！”
孟十九當即下了決斷，至少這東西目前還沒落在沈茯苓和荊芥手上。
那她還能省去不少麻煩。
“孟十九，謝凡，你們是不是想要這金剛符？”
宋影總算聰明瞭一回。
孟十九猛地尬住，這才發現她一時疏忽把想搶人寶貝的慾望直接寫在了臉上。
“不能要嗎？你靈鶴樓和凌壁谷一樣，傳到現在卻沒有能力留住老祖宗的東西，招致這麼多麻煩，不如干脆些放手。”
謝凡一番話說得毫不客氣，“更不用管他人拿來有什麼用處。”
“別跟土匪一樣，好好商量不行嗎？”孟十九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連她臉皮這麼厚的人都不好意思。
“他不要，是我要！”
宋影簡直無可奈何，“你們之間，還分得這麼清楚？”
“自然得分清，不然以後他殺的人，難道也記在我頭上不成？”
孟十九揉了揉芫華的腦袋，“今日還得請少樓主爲我做個見證，我回來救謝凡，皆爲了道義，沒有半點私心。”
誰信？
宋影氣得一張清俊的臉蛋都差點變形。
有謝凡在此，金剛符即便追回來，怕是也在靈鶴樓留不住了。
謝凡和孟十九兩人怎麼看都似一對江洋大盜般可惡，可偏偏兩人拆不得打不得，甚至眼下要救回阮瑛，多半也得靠他們相助。
臨行前，孟宸一臉鬱鬱寡歡。
孟十九看到他就禁不住想起自己的父親，他們是這修真正派的清流之士，不應當落得此等下場。
她俯首作揖做孟宸許諾。
“孟宸前輩，你還是留下吧。此前我們借你的身份做了些錯事，我答應你一定將落紅的事情調查清楚，還她安息。無論她是否是修羅，有我一言，你當安心了。”
謝凡似有似無地點點頭，也認可了孟十九這番承諾。
孟宸仰天長嘆，終是點了點頭，“少樓主，落紅之事還要麻煩你們處理了，我一生修爲已廢，跟上你們只會拖累。”
孟宸拖着殘軀遠去，宋影如釋重負。
這事到底是靈鶴樓的醜聞，只要謝凡和孟十九不開口，一切自然相安無事。
於是，啓程去靈鶴樓的路上，宋影等一衆弟子對待兩人態度極盡客氣。
即使是芫華提出要什麼新奇昂貴的喫食，宋影也是勒緊腰包買回來。
花別人的錢總是不心疼，於是這段路程成了孟十九過的最舒心的日子，直到……宋影被人偷了荷包，連代步的馬匹也被騙走。
孟十九百思不得其解，“你堂堂靈鶴樓少樓主，未來的老大，中級符師，怎麼就被又偷又騙的如此徹底？”
“以前這些事務都是阮瑛一人打理，”宋影憋得面頰通紅，尷尬又氣悶，“其餘弟子很少下山對這山下毛賊的伎倆壓根沒有數啊！”
合着凌壁谷是一窩壞胚子，靈鶴樓卻是一水的傻白甜，難怪讓人把家都偷了。
喫好住好的芫華滿腹抱怨，“謝凡怎麼沒錢了？他之前可是爲了孟十九一擲千金的人啊！”
這事壞就壞在這裏。
謝凡的浮生咒被解了，他之前都是靠孟宸的名氣刷臉拿錢的，如今迴歸原本的身份，自然拿不出錢來。
結果，他們一行只能加快腳程，走山路的岔道以求早點到靈鶴樓。
屋漏偏逢連夜雨，芫華剛上山，就被迎面而來的大雨澆了個透心涼，噴嚏連連。
“你也會生病？”孟十九給他擋雨，神情詫異。
芫華翻了個白眼，“這小子自己身體不好，連累我也受罪。”
正當他們叫苦不迭的時候，前方忽然出現一座小小的客棧，昏黃的燭燈在風雨大作的夜晚當中顯得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