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能感覺到孟夫人的淚水和孟家主絮叨的叮嚀,但眨眼之間,他們就已經離開了。
夜魅重新出現在眼前,她似是在附近偷看了許久,臉上竟然也有淚痕。
芫華撓撓頭,“你之前還說人類麻煩,不懂人類呢。”
“閉嘴,誰都跟你一樣只想着喫,”夜魅哭花了一張臉,還不想承認尷尬地蹭了蹭芫華的衣袖,“沈茯苓以前跟我說人類都虛僞善變,大難臨頭各自尋生……”
怎麼都是假的?
她到底該信哪一個?
謝凡淡淡看着夜魅,忽然反問道,“夜魅我見你成形也有數年了。你當真不懂?還是被人所害後不敢相信。”
“你跟着沈茯苓能學到什麼好?”孟十九默默地接話道,“她自己也不是人,哪有資格指責。”
顧如風雖然負心,但對沈茯苓可還算是盡心盡責。
數次想救她幫她,結果都被騙被害,給孩子整得現在都懷疑人生了
宋影這時牽着阮瑛也來到衆人身邊,儼然一副新婚小夫妻的甜蜜模樣。
夜魅只覺得吃了一肚子狗糧,眼淚卡在眼眶裏,“此番着實奇怪,竟讓我見着兩對難以移情的佳人,也算是有緣了。”
“我送你們出去,以後記得躲着些夜魅一族,下次可就沒那麼好運了。”
伴隨着夜魅的話聲,整個夢網開始起了變化。
孟十九覺得夜魅長得跟湖底那神女的雕塑很是相似,還不待她仔細看個明白。
天光大亮,周圍的一切都埋沒在了炫目的光芒中。
自從上次那場夢讓一切顛倒,孟十九對這種魔幻的變化就緊張得很,她不自覺抓住了謝凡的袖口。
謝凡卻順勢拉住了孟十九的手,“別怕,再差也不過是再找到我,把我叫醒一次不是嗎?”
經過了這次的事情,他似乎對孟十九有了更深的瞭解。
“你說的很容易?”孟十九不由嘀咕,“我命都差點沒了半條。就因爲沈茯苓用着我的那張臉,謝凡,你有那麼喜歡我……”
她說得臉上發紅,“……的臉嗎?”
謝凡輕輕地笑,那笑聲好像也透着些溫度傳遞到孟十九的耳側,“嗯,喜歡。”
她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一滴碩大的雨水打在孟十九的腦門上。
周圍的空氣溼潤而溫暖,他們又回到了那個下雨的林間,只是這一次眼前沒有了夜魅的那間客棧。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淒涼詭異的墳場,裏面立滿了無數沒有篆刻姓氏的石碑,歪歪斜斜地立了許多,有些甚至連石碑也沒有,只插了個木牌了事。
芫華嫌棄得很,“呸呸呸,我在這上頭蹦躂這麼久,那我喫的東西……”
孟十九不忘嚇他,“誰知道你都吃了些什麼,我看就你喫的最多。”
芫華臉色大變,一溜煙跑到樹邊狂吐起來。
正當衆人還沉浸在詫異中時,謝凡的肩頭一緊,見到那隻碧眼小貓咪爬了上來使勁蹭自己。
“你們找到金剛符了?”宋影這才從熱戀的狀態當中清醒。
他都差點忘了孟十九和謝凡都是對金剛符志在必得的人。
“具體來說,是夜魅送給我們的,不過這東西眼下似乎用不了。她在夢網裏利用我想騙謝凡將符咒開啓,最後沒有得逞。”
孟十九粗略解釋了個大概,她一手喚來‘鬼卿’,劍鋒斬開,眼前滲人的墳頭,精準地將藏在背後的夜魅抓了出來。
阮瑛隻身上前將她攔住,“事到如今,還想躲去哪裏?”
夜魅尷尬地笑了聲,碧眼小貓咪也回到了她懷裏。她白淨稚嫩的臉上沾了些污泥,看起來更加的弱小無辜。
阮瑛也沒想着傷害她,反而拿出一塊娟帕幫夜魅擦了擦臉蛋,這一擦不要緊,她也驚訝地叫出聲,“少樓主,這女孩長得——”
“長得跟當年孟宸的徒弟很像。”宋影毫不猶豫地往下接道,“可那位師叔如果在世也不應該是這個年紀,而且孟宸曾說,他那名徒弟是一個修羅……”
孟十九忽然想到芫華在夢網中相貌的變化,夜魅若真是孟宸那個冤死的徒弟,樣貌的變化也不足爲奇了。
可若真的是她,當初鬧得靈鶴樓遭了天譴的人不就是夜魅嗎?
“不是我!”夜魅掙扎了幾下,她的能力在夢網外面相當薄弱,“我跟那個倒黴的女弟子纔不是一個人。當年她被殺了扔在這裏,偏偏因爲是修羅之身還有一口氣,不死不活地,我好心救她,她卻纏上了我。”
夜魅十分委屈,她當年剛剛要化形,卻被修羅強大的怨念所吸附,生生融到了一起。
“我本可以遊歷四方,跟我的同族相聚,可那女弟子卻從我身上分了血肉出去,非要化形成另一副容貌前去報復靈鶴樓。我也只能被困在這附近的墳場。她說,只有等自己的仇恨消失,我纔可以走……”
她原本就是暗夜當中人們虛幻的夢靈聚集而成,未曾吸收人氣,自然不懂人情。
就連沈茯苓這個朋友,也是那女弟子以前結識的,跟夜魅並沒有多少情誼。
孟十九倒吸一口冷氣,“她將你困在這裏?”
夜魅點點頭,“我們融合之後,雖是兩個軀體卻只能共享一份神識,”
也就是說還有另一半的夜魅,跟那股不死不滅的怨氣也就埋伏附近。
“那她現在在哪裏?”孟十九不由汗毛倒立,順着夜魅的目光望向那片亂七八糟的墳場。
“她靠着屍氣而活,就埋在那底下。”
夜魅的話聲未盡,原本平靜的墳場莫名地開始震動。
“你想要金剛符,是想把她永遠鎮在這地下?”孟十九總算明白過來,“但你不是符師,更沒有能力驅動符咒。所以那女弟子將這符咒從靈鶴樓偷來許久,都這能放在你的夢網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