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卿’的劍氣暴漲了三寸,先一步抵達了影紅的心口。
只要下往下一寸,就能將這具活屍的心臟搗碎。
孟十九擡眸卻莫名瞥見影紅臉上的笑意,她忽然意識到,影紅並無意攻擊自己,而是想借她之手自絕於天地。
她握劍的手朝後退了退,影紅卻死死地抓住了‘鬼卿’的劍鋒。
“若說他們害了我師傅,我又何嘗不是呢。若不是修羅一族,還想強行留在他身邊侍奉,也不會連累他至此。”
“孟宸知道你來這裏,他定回來看你的。我留你一命,不是爲了你,而是真心佩服孟宸的爲人。”
即便影紅有多大的罪過,也該讓他們師徒見上一面。
孟十九還想拔劍出來,可影紅的蠻勁卻大得甚至超過了她。
“十九!”
正在兩人焦灼之際,孟十九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喊,竟是多日不見的江蘺趕到了這裏。
他手上的判官筆直朝着影紅襲來,孟十九還來不及阻止,筆尖已經從背後穿透了影紅的心口。
影紅終於鬆了手。
她早已乾涸的心流不出一滴鮮血,只能淌出些墨綠色的屍水,就像她早就腐爛的靈魂。
孟十九並不嫌她骯髒,而是立刻蹲身扶住了影紅。
恍惚間,影紅又看了孟宸出現在眼前,她拉住孟十九,用近乎喘息的聲音說道。
“我告訴你一個祕密,鴻元島的修羅族一直都知道外界流傳的祕籍上記載了能徹底消滅他們的方法,便是一一得到各大門派的祕寶,開啓一個上古的陣法……”
“修羅族的祭祀早就派各間諜滲透進了各大門派。金剛符原本用起來無需損耗壽元,只因沾染了修羅族的詛咒。孟十九,你遲早會用上這東西,要想解除上面的詛咒,就得回到它的誕生之地。”
“師傅啊……”
影紅的聲音越來越弱,她想起了當年跟孟宸一起搜尋金剛符的日子,那時的他們是那麼開心。
孟十九長嘆一聲,知道自己是無法得知那最後的答案了。
她輕放下影紅的屍身,擡頭卻見到真的孟宸走了過來。
原來,影紅見到的並非幻影,而是孟宸本人當真來到了這裏。
江蘺對眼前的一切頗爲訝異,“她不是想殺你?”
孟十九隻得搖搖頭,“方纔我已經控制住了她,之所以不殺,是想讓孟前輩再跟她說句話。”
如今孟宸就在這裏,可惜,影紅再也聽不到師傅的迴應了。
孟宸神色哀痛,他脫下外衣,將影紅包裹起來,背在了身上。
“小紅,師傅帶你回家。”
沒有人敢阻止他,可孟宸的身體太弱了,揹負這樣的屍氣怕是即便回了家也很損傷元氣。
謝凡快步上前,將一道銀色的符咒封在了影紅的屍身上。
屍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影紅露出的四肢也恢復了人形,她身上的泥濘也都消失了,彷彿只是一個睡着的普通女孩。
凝顏咒就是其中一種,有些死者因病或外傷慘死,就連最功夫最精妙的入殮師也不能將其容貌還原。
這種時候便能使用這個符咒,多少能給生者留一分念想,以寄託哀思。
孟宸擡頭看向謝凡,溫聲道謝,“我當初也曾猶豫是否將符咒術全部傳授於你,是不是一件錯事,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
當年那個看起來不回因任何事而改變的少年人,如今已經徹底入世,更像一個普通的男孩了。
孟十九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爲謝凡要上去一把火將影紅的屍身燒了……
畢竟,這人以前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
孟宸是孟知辛和江蘺一同帶來的,當初芫華去找真孟宸的之後,就曾給孟知辛送過信號。
孟知辛不知發生了什麼,但江蘺卻已經猜到了部分,儘管如此,兩人都對眼前之事還是有些接受無力。
最後還是宋影將缺失的這段經歷,完完整整地給兩人補上,有了這一遭,靈鶴樓的弟子雖不知影紅之死的內情,但終於也不再敵視孟十九和謝凡。
孟知辛連呼牛逼,就連謝凡之前假扮孟宸的罪過都一併取消了。
“謝大哥,可以教教我這種改頭換臉的咒術嗎?”他饞得要死,“以後我玩膩了再換回來。”
孟十九立刻拿劍背敲爆孟知辛的腦袋,許久不見,他依然是這麼欠打。
“這是拿來玩的嗎?人家那是非常情況,不得已而爲之!”
金翅鳥在孟知辛的肩頭撲騰,字字頓頓,“主人,現在,就很好。不要換!不要換!”
孟十九驚訝道,“這小東西現在都會說謊了?”
“還是咱家琥珀知道心疼人。”孟知辛寶貝地摸了摸琥珀,琥珀的兩頰竟浮起兩團紅暈。
孟十九無奈地搖搖頭,鳥大不中留啊,當初還是她親自接金翅鳥回家的呢。
“誤會都解釋清楚就好。”孟十九有些怯懦地望向江蘺,“師兄,那個時候把你留下來,真事出突然……”
那天江蘺忽然昏倒,她還沒問清原因呢。
“不用解釋,只要你不受傷,做什麼大師兄都支持你。”
江蘺寵她柔聲笑笑,伸手摸了摸孟十九的頭,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
謝凡的雙眸直勾勾地盯着江蘺的手,上去便將其打落,“有我在,她自然不會受傷。”
這下徹底惹怒了江蘺,他面色一沉,冰冷地出聲,“我能理解閣下利用孟宸的身份行便利之事,但你到底是什麼身份,總得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孟十九心下一涼,謝凡確實是過去不明,他是個狠人,過去也不知惹過什麼殺業,總之不會是個世俗判定裏的好人。
可她是信任謝凡的,其他人能像自己這般信任謝凡嗎?
“我憑什麼要給你交代?”
謝凡眉眼染着譏諷的笑意,“你知道過往向我要交代的人,如今都如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