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弗箬造的殺業太多，只要不肯放下執念一天就決計不能看到了凡。
弗箬聞言，輕笑出聲，攤開雙手任由手上的舍利滾落到地面上。
“若是能再見他一面，我要這勞什子的東西做什麼？你以爲，我是貪戀它能讓我苟活於世間的這些年歲嗎？”
多少個日夜裏，弗箬都不曾讓這顆舍利離開自己的身邊，如今卻這樣輕易地就放了手。果然隨着她的話聲落下，了凡的模樣便在眼前逐漸得以看到了。
他還穿着那件樸素的僧衣，容貌也是弗箬離開鎮子前那般清俊好看。
弗箬看着看着，雙眸不禁流下熱淚來。
“你留在我身邊多久了？”
了凡只是淡淡，“在半步多，我從未離開過你身邊。只要你放下執念其實就能看到我了。”
弗箬的輕笑變成苦澀的大笑，最終撲到在了凡的跟前。
“爲什麼跟着我？又不讓我見你？你是不是一直都怪我，怪我害了你。”
了凡當初有千百種方法將她趕走，更是大可不必從蘭苑中將她救出來，但是他卻都做到了。
可弗箬於他，卻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劫難。
了凡蹲身扶起她，“從未，我從未怨恨過你。我從肉身中超脫，卻將困頓留在了這顆舍利之內，沒想到也影響了你。如今我現身於你眼前，只想勸你也放下。那些被你所害之人的魂靈由於這顆舍利的力量，都依舊彌留與人界遲遲不肯來到陰司……”
“他們不過心中有愧，自己不敢下來這半步多罷了。”
弗箬抹了抹淚，還有些脾氣。
了凡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你這麼多年執意將半步多打造成當年那個鎮子，何嘗又不是心中有愧。放過他們，更是放過你自己。”
弗箬的手緊緊地躥成拳頭，在了凡的撫慰下卻漸漸又鬆弛開了。
她擡眸認真問道，“我要怎麼做？”
堅持這樣的恨意多年，她也累了，只是懷揣着這樣巨大體量的恨意久了，連她自己也忘記了該如何放下。
“我只想同你一起離開，即便是在這個世間化作虛無也好。”
了凡將那顆舍利撿起來，徑直交付到了孟十九的跟前。
“這東西只有在施主手上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如今託付了，望施主能善用纔好。”
孟十九的心中亦有觸動，她低頭看見那顆舍利已經從快要全黑的狀態，又變回了半黑半白。
她激動的手一抖，差點又把這玩意掉地上，好在謝凡快她一步，伸手將她的手捧在上頭，護住了那顆舍利。
了凡的眸光掠過謝凡的身上，兩人的眼神平靜地交匯過一霎，謝凡的心裏忽然浮現出某種奇異的熟悉感……
就彷彿是在看另一個自己一般。
他生平還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孟十九拉了拉謝凡，“怎麼了？”
謝凡心神一晃，只是裝作無恙。了凡卻先開了口，“另一位施主怕是跟這顆舍利有更深的機緣，不過此物決不能夠離你太近。還是在十九施主手上來得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十九會來？”
謝凡猛然警覺。
了凡默然無語，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謝凡的眸光中殺意頓生，這了凡的一片意識遊蕩於天地之久，說不定早就窺探了不少天機，留在此處也不只是等待着弗箬醒悟，更有可能早就在等待謝凡跟孟十九了。
要他不要去碰那顆舍利，可謝凡偏不信這個邪！
他從孟十九的手中幽幽拿起那顆舍利，半黑半白的特殊質感輕輕在他手中微漾，周遭的一切卻顯得十分平靜，什麼也不曾發生。
謝凡眸中無光，面上流露出從未有過的迷茫，雖只是短短一剎卻有無數的思緒閃過，令他百感交集。
那些片段統統都是他的臉，包括了凡的一生，也涵蓋在其中不過滄海一粟而已。
孟十九愣了愣，“謝凡，你是不是想多了。”
謝凡的氣息亂得厲害，他回過頭想再問了凡幾句，可那僧人卻已經帶着弗箬翩然淡去，再難尋到蹤跡。
“他們會去哪裏？”孟十九的目光久久不能收回來。
謝凡只是握住那顆混元舍利，“總之這陰司是能太平上一陣子了。”
孟十九總覺得這次得到這寶物有些太過容易，甚至了凡是一門心思要將這東西白送給他們一樣。
謝凡接過手也並沒有什麼強烈的副作用，就連她都能夠輕易駕馭。
“話說回來這玩意要怎麼用啊？”
孟十九的目光凝在那顆混元舍利上，還是滿頭的霧水。
以靈力催發它也沒有任何波瀾，氣息溫和平靜得像一塊擺放了千萬年的石頭。
——“如此貴重的寶物在手，你也不開竅，不如索性讓給我們修羅族吧。”
孟十九還在糾結的關頭，忽覺得周圍的景象一霎清晰，他們已經徹底從弗箬的回憶當中脫身出來。
而面前的，竟然是追蹤而至的修羅大隊，以及顧家那與修羅爲伍的小兒子顧容彥！
出聲的人正是顧容彥，而他身旁站着的，儼然是孟十九的老對手江晚吟。
顧老大跟顧遠志也早暴露在了修羅族的面前，顧遠志雖有一戰之力但被受傷的老父親阻礙住了手腳，最後還是不敵被抓。
芫華這次倒很講義氣地沒有逃得太遠，只是很識時務地躲到了謝凡的背後。
孟十九見顧容彥氣勢十足，可偏偏江晚吟不說話，她不禁笑了，“大祭司，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江晚吟見到孟十九身側並沒有她想見的那人，眉目間流露出淡淡的失落。
“何必同我套近乎，還不如早早交出舍利，免得你的二師兄跟家人受苦。”
孟十九冷冷看她，“江晚吟，這可不只是我的二師兄，他還是江蘺的師弟。若是江蘺知道你還執迷不悟傷害劍靈宗的人，怕是這一世也不會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