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方要破曉，空落落的庭院雜草茂盛，一片荒蕪。只見迎着微光，兩個小丫鬟佇立在雕花門前。
這兩位都是傾垚的貼身侍女，其中長相豔麗，身材豐滿的名喚流朱。另一位長相清秀，身材高挑的，名喚小荷。
流朱擡頭看了看天色，小聲和小荷說道：“該叫小姐起牀了。”
小荷打了個哈氣，眯着眼看了眼流朱：“你去叫吧，她算什麼小姐，才被接回來不到一個月，都快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
“小荷，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小姐再怎麼說也都是老爺的親姑娘。”流朱皺了皺眉。
“親姑娘？我只知這柳府有一位夫人，和三位姨娘，誕下五位小姐，兩位公子。怎地就平白多出一位來。更何況這位都過了及笄禮才被接回來，你看看那幾位小姐，那個及笄禮不是隆重操辦的。一看她就不被重視，你又何苦爲她忙前忙後。”
“我是丫鬟，她是我的小姐，這理由還不足夠嗎？”流朱皺了皺眉。
“流朱啊流朱，你可真是豬腦子！你看她堂堂柳家五小姐，來的時候可帶了一個丫鬟？這樣你還看不出她是什麼樣的主子嗎？”
“可是......”
“可是什麼？我們做貼身丫鬟的，以後待服侍的小姐出嫁，極大可能會成爲陪嫁的滕妾，我之前聽夫人身邊的丫鬟說，這接垚姐兒回來就是爲了讓她替原本的五姑娘聯姻。”小荷說着看了看周圍，才壓低聲音，繼續道：“你想想，五小姐是夫人親生的，夫人多疼五小姐啊！若真有什麼好事兒，還能輪得到現在的五小姐？”
“我求了王嬤嬤，過幾日我就要調去三小姐房裏了，他們說三小姐將來是要參加選秀的，我若討得三小姐歡喜，可以陪在她左右，往後也算是出人頭地了。”
“我勸你也該爲自己未來着想，提前看看出路。”小荷看着遠方，語重心長地說道。
“現在夫人的意思是不能明面上打壓這位小姐，但是小處還是要我們多加註意，多提醒這位柳府的規矩，免得這位五小姐出去丟了我們柳府的臉面。”
“那你的意思是？”流朱的聲音裏明顯充滿了諷刺。可惜總有那聽不出好壞話的人，小荷以爲流朱被她說服了，得意洋洋地嘀咕道：“上次曹姨娘病重，五小姐一夜未核眼，第二日也能準時請安，被罰跪了半個時辰。這次......若是也沒去請安，怕是老太太不會輕罰這位。”
流朱冷哼出聲：“小荷，我本以爲你不是個蠢的，卻不想我看走了眼。不管你將來去哪裏，至少現在你還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小姐做錯了事，頂多被罰跪祠堂。若是你我照顧不周，便是被小姐拖出去打死也不會有人聲張，平白做了那冤死鬼。”
“算了，我要去叫小姐了。你若一心往那黃泉路上走，也切莫連累我。”
“你！我好心提醒你！你倒是不領情。”小荷咬了咬牙，雙眼怒瞪。
流朱看了眼天色，敲了敲門：“小姐，醒醒。咱們該去請安了。”
“進來吧。”女孩子軟軟糯糯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來，沒有一絲剛睡醒的嘶啞。
門外的兩人對視一眼，眼裏俱是驚慌。流朱清了清嗓，強自鎮靜的推開門。果然，陶瓷一樣的娃娃穿着粉紅色長裙，正襟危坐在茶几前，託着腮，笑着看着她們。
“我啊，醒了有一會兒了。更衣洗漱我都可以自己來，就不麻煩兩位了。只是.......這束髮與我而言過於複雜，倒是要流朱來了。”柳傾垚咬了一小口點心，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大概是做賊心虛，小荷眼珠一轉，上前一步，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不如我來爲小姐束髮？”
柳傾垚聞言斜了她一眼，勾起一邊嘴角笑道：“我竟不知，在這柳家，小姐竟要聽丫鬟的話？”
“小姐，我我不是......”
“我說是就是，你若非要將嘴，不若今日請安你隨我去，我們在祖母面前好好講講？”
“小姐，奴婢知錯，您就饒了奴婢這次吧。”聽到要去老夫人哪兒，小荷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也不敢自稱我了，急忙跪在地上求饒。水汪汪的淚眼下藏着不滿和忿恨。
柳傾垚自是看出了她心中不滿，怏怏不平，可是，那又怎樣？喫完最後一口點心，她款款走到妝奩前，示意流朱給她束髮，也沒管地上苦苦求饒的丫鬟。
“小姐，您看這個髮型怎麼樣？”流朱格外小心的擺弄着柳傾垚的青絲，生怕扯痛她，落得和小荷一樣的下場。
“不錯。”柳傾垚看了眼哭的涕淚橫流的丫頭，就以這種姿色和膽量也敢妄想入宮？怕是還沒等到她主子見到聖上，她便成了那深宮大院裏一縷冤魂。
“我從不畏懼那些流言，也從未想過留一個善良溫和，溫婉賢德的好名聲。若再有下次，我這個五小姐懲罰發賣個丫鬟，便是老夫人相比也不會多加干涉。”
“之前我聽說那個企圖勾引大公子的丫鬟被賣給了宋媽媽，之前你和那丫頭關係好像不錯，不如我送你們去讓你們姐妹相聚，也算好事一樁。”
宋媽媽是旁邊勾欄院裏的老鴇，送去的丫頭都是有幾分姿色的，這下場自是不難想。
果然，小荷聽了這回真的慌了，點點磕頭，哀求道：“小姐，奴婢知道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饒了奴婢，奴婢以後做牛做馬的報答您。”
“哼~”柳傾垚嗤笑一聲，不再看地上苦苦求饒的丫鬟，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流朱，走吧。”
她不是傻子，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們把她接回來的意圖，也知道這整個柳府的人都對她抱有敵意，但是這又怎樣。
若不是之前深受重傷，迫不得已閉了筋脈療養，導致如今體內無一絲內力可用，她也不必在外公過世後，帶着她娘回來柳府以求庇護。
況且她前幾日聽聞，花芥子在柳府，花芥子是她娘解藥中的不可或缺的一味藥，但是太過少見，她找了兩三年也纔打聽到這一處。自是絕不會放過。
這才使得她面對再多刁難也咬着牙忍了，但是一個小丫鬟也敢在背後算計她？真當她是什麼軟柿子捏了？
一路盤算着，柳傾垚到了玉蘭苑——這便是柳家老夫人，她“親親祖母”所在的院子了。她來的算早的，剛到門口，就被嬤嬤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