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Daisy說了這麼一句話,林瀾頓時就開始心跳加速,緊張侷促。
果然如她所料,秦頌一心不想饒過她,但同時也出乎意料,他居然都自己找上門來了。
當林瀾走進公司會客室的時候,只見秦頌和趙鋒年對面而坐,談笑風生,一旁擺着的補充協議已然白紙黑字地簽好了。
秦頌看見林瀾的那一刻,心臟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白皙的肌膚,瘦瘦小小的身子,一頭捲髮披下來,懶懶散散地捲曲着,穿着米色的西裝外套和及膝的一步裙,淡粉色小V領T恤在裏面襯得她更加膚白貌美。
林瀾就這樣,踩着小高跟站在會客室門口,沒有再往前走一步。
秦頌看出了她的侷促不安和惶恐,心裏翻涌着一陣失落,從什麼時候開始,林瀾變得這麼害怕面對他了?
他有些低沉,有些不爽,臉上卻依舊保持着淡然的微笑,從林瀾身上收回了他愈漸炙熱的眼神,繼續和趙鋒年說這話。
倒是趙鋒年瞧出了端倪,早先知道了秦總和林瀾的關係,現如今看得出,兩人都還是沒放下。
趙鋒年雖然八卦,但也不是那種好事之徒,怎麼說還是想要護着林瀾的,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和秦頌聊着天,一面朝着林瀾招了招手,示意她在自己旁邊的空位上坐下。
林瀾進退爲難,卻也只好硬着頭皮坐了下來。
兩位大老闆聊天的空檔,秦頌的小助理Amy倒是挺可愛地朝着林瀾招了招手,林瀾也對她友好地笑了笑。
這一幕被秦頌悄無聲息的盡收眼底,沒想到林瀾居然跟自己的小助理看着關係還挺融洽?什麼時候認識的也不知道,他驀地就想起了上一次林瀾去自己辦公室的場景。
想想林瀾這樣的,長得漂亮性格又活潑開朗,的確是招人喜歡,無論男女。
“秦總,今天真的是給了我們一個大大的驚喜,沒想到會突然蒞臨星銳珠寶,我們也沒什麼準備,要不,請秦總和各位參觀一下我們公司?”
趙鋒年這樣的邀請對於秦頌來說可謂是順水推舟,秦頌自然是欣然應允,笑着站起身來和趙鋒年一齊朝着星銳珠寶的辦公區走去。
林瀾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後,儘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秦頌偏不想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趙總,我其實一直很好奇像你們這樣的設計公司,最重要的部門應該就是設計部了吧?設計部是什麼樣的?我可以參觀一下嗎?”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看向了林瀾。
趙鋒年看着林瀾已經有點不知所措了,趕緊哈哈一笑打圓場:
“這好辦啊,我們公司最有特色的部門也是設計部,秦總您可能不知道吧?在各類包含設計理念的公司中,上班時間可以正大光明開音響聽音樂的辦公室,除了老闆之外,就只有設計部了。”
趙鋒年一番解讀,倒是詼諧幽默,輕鬆地調節了氛圍,衆人也一步一步地朝着設計部走去。
在樓層朝南的位置,設計部佔了很大的面積,全景落地窗,簡約時尚的工業風裝飾風格,菸灰藍的整體色調,幾株茂盛的天堂鳥和龜背竹點綴其中,幾組原木材質的大班桌便是設計師們大顯身手的設計臺。
饒是星銳珠寶的員工,平日裏也很少能夠有機會來設計部,由於涉及公司絕密資料,包括設計圖紙和元素方案,進出設計部均需有公司特設的門禁卡,除了老闆和設計部的人,其餘人等必須經過授權才能進入。
天勤實業的人更是難得瞧見這樣獨具風格的辦公區域,大隊人馬進入設計部的時候,還有些許設計師正在案臺上埋頭伏筆,見到這麼多人,都有些意外地擡起了頭來。
林瀾見狀,便開口解釋:
“小夥伴們,天勤實業的秦總帶着他的同事們前來參觀我們設計部,大家歡迎!”
簡短的介紹有禮有矩,既不冷淡,也不過分熱情,幾位年輕的設計師紛紛起立向着天勤實業的客戶們點頭致禮。
秦頌倒是沒拿自己當外人,他一邊朝着林瀾走去一邊問道:
“趙總,介不介意我隨意看看?”
嘴上是在問趙鋒年,可是眼神明擺着是看向林瀾的。
趙鋒年自然不會拒絕,林瀾也只好抱以一個禮貌的微笑,只是笑起來不太自然,看着有點勉強。
秦頌便更加隨性地在整個設計部的辦公區裏踱着步子。
直到他走到了林瀾專用的工作臺前,停下了腳步,怔怔地看着桌面上的某一處。
秦頌也是第一次來,然而他卻能準確地停在了林瀾的大班桌前,這不僅讓趙鋒年感到訝異,更是讓林瀾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心裏千百個問號:這傢伙是怎麼知道我坐這兒的?!
直到秦頌伸手從桌上拿起了一支鋼筆,仔細地端詳着。
林瀾的腦海裏瞬間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那支鋼筆,他居然還記得。
秦頌捏着的,是一支MONTBLANC經典款——“紅與黑”墨水筆,筆桿和筆帽皆由珊瑚色名貴樹脂製成,復古外觀,筆帽上嵌着靈蛇造型的筆夾,十分炫酷。
這支筆,當年是秦頌從他爸爸的書房裏偷出來的,那個時候秦政剛剛當選人大代表,這是別人送的各類賀禮中最不起眼的一份,秦頌以爲他爸爸不在意,誰知還是被酷愛書法的秦政給發現了,
秦政把他一頓暴打,可謂是嚴刑逼供他到底把筆弄去哪兒了,秦頌只好撒謊,騙他爸說是送給了教導主任,秦政這才黑着臉收了手,卻也是氣得好幾天不理他。
其實,那支筆是送給了林瀾。
當時有一部偶像劇裏的女主是服裝設計師,每次只要用男主送的鋼筆,就能設計出非常完美的作品來。
林瀾那陣子特別迷那個劇,一度立志要成爲一名服裝設計師,整天就想着畫畫。
秦頌看在眼裏,雖然嘴上嗤之以鼻,但其實早已記在心上。
林瀾快過生日的時候,秦頌偷拿了他爸的那支筆,結果就在林瀾生日的前一天,他被秦政發現了慘遭一頓打。
第二天放學的時候,他腫着尻、扯着步子齜牙咧嘴地把那個禮盒遞給了林瀾:
“喏,我可是捨命爲你拿來的生日禮物,祝你早日成爲大設計師!生日快樂啦小丫頭!”
林瀾當時開心極了,那是她認爲收到過的最棒的生日禮物,激動地湊上去親了秦頌一口,那一刻,秦頌的脣間滿是少女芬芳的氣息,他覺得自己遭受的這一頓毒打真是值了。
當年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已然一去不返,充滿了幻想與期待的少女也變得清醒且理性,一切都變了,可是這支筆,居然還在。
秦頌嗓子眼兒有點緊,他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朝着林瀾搖了搖手上那支珊瑚紅色的鋼筆:
“這麼多年了,你居然還留着在用?”
林瀾自是沒想到他會發現自己的小祕密,是啊,這麼多年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着這支對她來說意義非凡的鋼筆,千金不換,它已熟悉她的汗。
一瞬間的情緒,抑制不住地衝擊着林瀾的理智,她看着那支筆,突然就眼睛酸酸的,有點想哭。
“啊,用得久了,習慣了,順手。”
隻言片語,聽着有點語無倫次,但兩人簡短的對話還是讓衆人遐想連篇。
秦頌見着有許多人在場,很多話想說,卻也不敢肆意妄爲,他有些害怕無所顧忌的行事風格會讓林瀾感到反感。
正想着該如何化解尷尬的局面,趙鋒年倒是眼明嘴快地引着衆人去別的地方繼續參觀,還特別自然地招呼了設計部的其他幾個人也一起加入,說是增進一下合作雙方的感情,配合默契度。
看透不說透,纔是真朋友。
不僅僅是因爲甲方乙方的關係,趙鋒年更是能看得出兩人眼裏情到深處的一言難盡。
林瀾眼看着她的老闆如此自然地帶走了一大幫人,整個設計部辦公室只剩下了秦頌和她,還有被秦頌捏在手裏一直沒有放下的,紅色鋼筆。
林瀾定了定自己的情緒,她想要表現的若無其事,雲淡風輕,她憋回了將要流出的眼淚,語氣平緩地說:
“秦總要是喜歡這支筆,那就送你了。”
她腦子一熱,有點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一支舊鋼筆,珊瑚紅色都有些漸褪,秦頌怎麼可能會要呢。
結果還是失算了:
“送我?好啊,我正好缺一支特別好寫的筆。”
說完,還真的就把鋼筆別進了自己胸口的襯衣口袋裏。
“你!……你把筆還給我,我說着玩而已,”
林瀾一邊說,一邊就想趕緊把筆拿回來,伸手去抓:
“再說了,一支舊筆……”
下一秒,秦頌穩穩地把林瀾伸過來的纖纖素手抓在自己手裏,
“有些事物,還是舊的好,上心,也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