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鄭二話不說，從兜裏掏出那包抽了大半盒的煙，遞了過去。
芮雪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卻也還是伸手夾了一根出來。
點八中南海，那是她很早以前抽的煙，那個時候她剛從大學肄業初入社會，沒什麼錢，只能抽得起這十塊錢一包的煙，
後來做了外圍，生活日漸優渥起來，開始接觸外菸，跟了秦頌之後更是風光無限，這種國產香菸已經太久沒抽過了。
她手裏夾着一根菸，迎上老鄭湊過來的打火機，菸絲點燃的那一刻，普通菸草的那股嗆勁兒直竄鼻腔，她努力穩住了氣息，卻穩不住自己的情緒，一口煙，大回環，從肺裏環繞一圈順着鼻腔徐徐吐出的那一刻，芮雪溼了眼眶。
兜兜轉轉，自己又變成了最初落魄的那種模樣，犧牲了那麼多，卻還是回到了原點，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因爲林瀾的出現，把她原本已經得到的東西，全都毀了。
芮雪咬緊腮幫子，連呼出的氣息都帶着怒氣。
老鄭還站在旁邊，但沒注意到芮雪眼眶泛紅，他只是在回身看着那幫老司機們朝他張牙舞爪地比劃着瞎起鬨，大概是想讓他帶着眼前這個女人跟他們一起去喝酒。
運輸隊的老規矩了，大家夥兒會請跑長途回來的司機晚上去喫飯喝酒，放鬆一下，這麼些年一直如此。
芮雪擡手抹掉了眼角的淚，又猛吸了一口煙，揚頭摔了一下額前飄飛的碎髮，啞着嗓子問老鄭：
“大哥，我要是想去對岸，最方便的路子是哪一種？”
這一句話突然撂出來，把老鄭給聽傻了，愣在那兒好半天不知道該說啥。
他不是沒聽懂芮雪的意思，她想去對岸，那就是D國，所謂“最方便的路子”，不過就是那種不走尋常路的通關方法。
“你……你這……你是要去棒子那兒？”
老鄭還是想再確認一下。
芮雪一聽，倒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混着一縷青白的煙霧，笑得花枝亂顫。
這麼些天了，第一次笑出聲來。
她擡手用掌根捂着嘴，咯咯咯笑了好幾聲才答道：
芮雪毫無顧忌地、直白地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目的。
隔了好幾秒，老鄭才點了點頭，芮雪倒是一直淡定地站在那兒等他回話，
“啊，那個，明……明白，可是，你爲啥……爲啥要去哪兒啊？沒簽證的話，過去了忒麻煩啊。”
老鄭面露難色。
“這個不管你的事了，我就是要過去，還有，能幫我找一住的地兒嗎？我身份證……丟了。”
芮雪坦然地說了眼下她想要的所有需求，絲毫沒有任何躲閃地，直直地看着老鄭。
眼前這個老實巴交沒啥歪點子的男人再次懵逼，嘴巴一張一合的，卻說不出來一個字，好半晌才撓了撓頭，齜齜嘴，倒吸了一口氣：
“嘶……妹子，你這……你咋啦？你……”
沒等老鄭話說完，芮雪有些煩躁地打斷了他：
“唉算了算了，你能幫就幫，不能幫就利索點兒，我自己再想法子，別問那麼多行不行！還有，我餓了，這附近哪兒有喫飯的地兒嗎？”
這麼一說，老鄭倒是舒展了眉頭，嘿嘿一笑，有些靦腆地說：
“那個，妹咂，我們隊裏的老哥哥們一會兒去喫酒，就在前面那個淺灘夜市上，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你要是不嫌棄我們的話。”
芮雪一聽，回身看了一眼斜後方那幫車隊的司機師傅們，正看着他倆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笑得別有一番意味。
“去，我請你們喫。”
芮雪最後吸了一口菸屁股，然後長指一彈，那截菸頭就順着一道漂亮的拋物線飛了出去。
她擡腳轉身就走，邁出幾步才發現老鄭沒動靜，一回身，看見老鄭還站在那裏愣愣地看着她的身影，芮雪心裏暗自篤定了幾分，嘴上卻不輕不重地說道：
“走啊，大哥，我快餓暈了！”
再一扭頭，長髮隨着海風搖曳生姿，更襯得這個女人風情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