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到鄭斯榕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莫名開始有點侷促,甚至不敢直視邢駿的臉。
奈何男人上前兩步直接伸手擡起了她的下巴,女人的皮膚感受到一抹炙熱,忍不住嚥了一口氣。
邢駿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見她繃緊了下顎,連同脖子上的經脈都聳動起來,他忍不住笑了:
“這麼緊張?”
鄭斯榕沒說話,猛地點了點頭。
邢駿笑得更開:
“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在我身邊。”
“……我不太明白。”
鄭斯榕急得臉都紅了。
她伸手擋開邢駿的大手,朝後退了一步,氣息有些不穩地看着他,斟酌再三,開口說道:
“您是打算一直把我當成你妹妹了是嗎?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想當一個替身,我是打算要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但不是想變成另一個人的影子!對不起邢先生……”
鄭斯榕說不下去了,她想離開,於是擡腿就朝着大門邁去。
結果,腳後跟還沒着地呢,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邢駿兩隻手像鐵爪一樣鉗着她瘦削的肩膀,彎下腰來直視她,目光徑直看向鄭斯榕的雙眼,彷彿想要看穿她整個人。
女人渾身一凜,心臟都快蹦出來了。
就這樣被盯了好久,邢駿才啞着嗓子說: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是我不想放你走。”
鄭斯榕一聽這話,禁不住眯起了眼睛:
“邢先生,你是不是……一直這麼愛着你妹妹的?所以,也就是說雖然你們是兄妹,但是……但是你……”
後面的話她沒敢說,但你這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啊。
邢駿愣了好一會兒,才竭力保持平靜的語氣回答她:
“你這麼理解,其實也沒錯。
“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來都只認爲我是太想念我妹妹,日思夜想,歲歲年年。
“她死的時候才17歲,花季少女一般的年紀,可惜這朵花還沒盛開就突然凋零,我連她最後一面我都沒見到,甚至連死訊都是兩年之後才得知,所以,在我心裏不可能放得下她。
“我原以爲我就這樣,這輩子都會活在懷念她的日子裏,可是沒想到,我居然遇見了一個和她神似八九分的女人,是你,鄭斯榕,是你。
“這幾天我也在問我自己,到底要怎麼樣面對你纔好?把你當做我妹妹?這顯然是不可以的,我妹妹永遠都只有一個,誰也無法取代她。
“可是你的存在真的讓我沒有辦法忽略掉,能讓我遇見你,那就是天意,倒不如…就順應天意?既然出現了,我就不會再輕易放你離開。
“鄭斯榕,我不會拿你當成邢曉雯的替身,雖然你們長得很像,非常像,可我知道,完全不一樣。
“我想讓你留在我身邊,就當是……你陪着我也好,讓我對我妹妹的思念有一個真實的寄託,這樣我也可以照顧你所有的一切,就當是……我們彼此成全,好不好?”
邢駿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對一個人說過這麼一大籮筐的話了,甚至連他自己說完都覺得不可思議,胸口起伏得厲害,看着鄭斯榕,等她迴應。
女人被他鉗在手裏不得動彈,好半天才喘口氣說了一句:
“太突然了,能不能……給我點時間?”
沉默許久,男人沉聲說了一個字:
“好。”
……
邢駿開車送鄭斯榕回酒店的路上,倆人始終沒說話,各自保持緘默,車廂裏只有汽車飛馳在路上的轟鳴聲。
直到磨砂黑的賓利添越穩穩地停在酒店門口,鄭斯榕才小聲地說了一句:
“謝謝。”
邢駿沒有看她,只是沉聲說了一句:
“答案要是想好了,記得告訴我,我等着你的消息。”
副駕座的車門砰地一聲關上,還沒等鄭斯榕擺擺手說聲再見,邢駿一腳油門轟了出去,只剩下通紅的車尾燈。
從那之後,連着好幾天,邢駿都沒有再出現在鄭斯榕的面前,雖然每天早晚都會打好幾通電話關心她生活起居三餐飲食,但是始終沒見人。
鄭斯榕倒也落得清淨,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整理自己的情緒,可是,一個人久了,就容易胡思亂想。
另一邊,邢駿也好不到哪裏去,回到公司上班也是心猿意馬,連劉硯都看出不對勁了:
“哥,你咋了?怎麼給我放兩天假回來,感覺你跟變了個人似的?”
“變了個人?變成啥樣了?”
邢駿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劉硯眼軲轆一轉,心裏盤算着他大哥這副模樣,七八成是因爲那個像極了她妹妹的女人。
“變成了……爲情所困的社會大哥。”
劉硯冒死說出了口。
果不其然,換來了邢駿一記眼神掃了過來,劉硯心裏咯噔一下,爲了緩解壓力,他發揮了自己死皮賴臉嬉笑怒罵的本領,嘴巴一咧,笑得沒心沒肺:
“哥,內什麼,我八卦一下,您是不是……動了凡心啦?”
一句話把邢駿噎得老臉差點一紅。
他吸了口煙緩解一下自己尷尬的情緒,故作輕鬆地哼笑一聲:
“你這詞用的倒是清新脫俗,最近是不是修仙劇看多了?還知道‘動了凡心’?怎麼着?我不能動心麼?”
劉硯一聽這話,那基本上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他眉心舒展,一拍大腿:
“嗨!我哪是這個意思啊哥!我是替你感到高興呢!你說你這麼些年也沒正兒八經地帶個嫂子給我們瞧瞧,好歹也讓我們孝敬孝敬啊,女伴倒是沒見少過,但大多都是走馬燈似的過陣子就換一個,我這不是希望你早日找到幸福的歸宿麼……”
劉硯只要一開口高談闊論,邢駿就樂得不行,他聽這小子一本正經耍嘴皮子,一個沒注意,被剛吸進嘴裏的煙嗆了一口,咳得眼淚都冒出來了。
“你……你特麼的……夠了……”
劉硯趁着給大佬拍拍後背順順氣兒的機會,湊到大哥耳邊問道:
“哥,是那位鄭姑娘嗎?”
邢駿等那口氣兒緩過來了,才默默地點了點頭。
劉硯一拍手,
“嗨!要不怎麼說,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呢!”
邢駿一聽,心裏直犯嘀咕:
(臥靠,這小子今天是吃了詞典了嗎?說話一套一套的……)
邢駿啪地一下打掉了劉硯放在自己後背上胡亂摸來摸去的手,沒好氣地說道:
“你丫的夠了,少特麼給我陰陽怪氣文縐縐的,不過……你倒是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
邢駿停頓了一下,劉硯急得不行:
“問啊大哥!快說吧!想問啥?”
“你覺得,我要是把她留在身邊,等到林瀾和秦頌結婚的那天,我帶着鄭斯榕一起出席,會有什麼樣的效果?”
邢駿冷不丁地拋出這麼一句問話來,劉硯着實沒想到,更是不敢細想。
他背後似乎都在一瞬間冒出了涔涔冷汗,他是沒想到自己大哥對於復仇這件事情,如此執着。
“哥,你當真打算這麼做?”
“我的確很好奇,秦頌和林瀾要是看見了鄭斯榕的那張臉,各自都是什麼反應。”
“可是……林小姐都已經那樣了,她……她估計也記不起來吧?失憶了不是?”
邢駿擡眼瞄了一眼劉硯,笑着吸了口煙,而後把菸頭掐在了菸灰缸裏,食指一點一點地發力,硬生生地摁滅了菸頭上殷紅的火光:
“那就,看看能不能幫她恢復一點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