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黑柴的那一刻，秦頌的眸子沉了下去，眉心也蹙了起來。
袁野見狀，清了清嗓子，朝着秦頌招呼了一聲：
“這麼早就到了？不像你的風格啊。”
秦頌自然知道袁野這是故意緩和氣氛的，他沒說話，只是朝着雅間的門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們進去。
黑柴也是明白人，自打他接到袁野電話說“今晚跟秦頌一起喫個飯”的時候起，他就知道，這頓飯其實沒那麼好喫。
他早上跟蹤鄭斯榕那個女人的事情，袁野一準兒是告訴了秦頌的，他隱約猜得到，秦頌肯定覺得心裏不爽，對於這個神祕女人的身份，多了幾許懷疑。
也正如他自己一樣，懷疑，猜測，揣摩，卻始終不敢貿然行動。
雅間裏格調不俗，紫檀木的圓桌配上紅底金粉碎花的牆紙，還有一抹墨綠色的檯燈，顯得十分別致，
然而，雅間裏的氣氛有點緊張。
秦頌許久沒開口說話，袁野看着他挑了挑眉毛，結果被秦頌冷眼一瞥，原本到嘴邊的圓場的話也只好作罷，倒是黑柴，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坦然地看着秦頌開了口：
“有什麼想問的，秦老闆只管開口說就行了，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跟你保證，每一句話都是真話。”
秦頌倒是被黑柴這話給氣笑了，噗嗤一聲，眸子裏卻還是冷的，
“你倒是聰明，還是說你知道我早晚會起疑心？又或者，從一開始你就沒跟我說實話？”
黑柴聽了秦頌這番話心裏的確不好受，媽的老子大老遠跑到韓國一趟，就爲了跟你說假話的嗎？
然而看在袁野的份上，黑柴按耐住心底的火氣和鬱悶，對着秦頌擺擺手：
“我沒有那麼聰明，也沒那麼會算計你。
“在仁川看見的，我都如實告訴你了，我說的就是我看見的，就這麼簡單。
“仁川那邊的確是說DNA鑑定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出結果，因爲屍體燒焦程度很嚴重，
“而我給你拍下的那些遺物，也的確都是芮雪一直帶着的項鍊首飾，我想你也應該有印象吧。”
在這一點上，秦頌無話可說，那些遺物的照片他的確是看到了，也能確定是芮雪用過的東西，有幾件首飾還是他送的。
“已經都快一年了，仁川那邊也該有結果了吧？”
秦頌算了算時間，皺着眉頭問道。
黑柴想了想，他拿出手機，找到了金錫文的號碼，就是上回去仁川的時候，秦頌給他介紹認識的那個當地的朋友。
電話接通的一瞬間，黑柴開了免提：
“錫文，是我，柴裕東。”
“啊哈！黑柴啊！你怎麼現在想起來打電話給我咯？最近要來仁川嗎？我現在在首爾，過兩天就回仁川了。”
金錫文還是那樣熱絡，說起話來停不下來。
黑柴看了秦頌一眼，倆人都覺得有點好笑，卻也都沒怎麼能笑出來。
黑柴清了清嗓子說道：
“啊，不是來仁川，是有個事情我想麻煩你幫個忙。”
“哦哦，你說，我儘量給你辦。”
金錫文很爽快地答應了。
黑柴看了一眼秦頌，繼而說道：
“上次我來仁川的時候，警方那邊不是說DNA檢測比對結果需要很久才能出來嗎？後來我回國了，也一直沒收到那邊的通知，我就想麻煩你，能不能幫我去警局問問，DNA結果我還是要看到的，也算是有個完整的交代。”
金錫文一聽，嗯了好幾聲：
“嗯嗯嗯，你說的有道理，哎呀我也給忘了這茬兒，當時警局那邊還留了名片電話給我，我明天就打電話問問，結果出來的話，我第一時間告訴你啊。”
掛了金錫文的電話，黑柴也沒說別的，找到手機相冊裏今天早上拍的那些照片，遞給了秦頌：
“野哥讓我調查的這個女人，鄭斯榕，她的行蹤我跟了幾天，有點可疑，今天她去了一家整形醫院，在裏面差不多待了有一個多小時纔出來。”
秦頌看見黑柴拍的那些照片上出現的女人，正是婚禮上跟着邢駿一起來的、長相酷似邢曉雯的那個女人。
“我就知道，這女人有鬼。老子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種巧合，說不定是邢駿找來的女人，故意整容成邢曉雯的樣子，然後來噁心我們……”
“邢駿也在跟她。”
袁野冷不丁地說出口。
秦頌一愣，還有點沒聽明白：
“什麼？跟什麼？”
袁野看了一眼黑柴，揚揚下巴，示意他說。
“你看我前面那輛黑車，是邢駿的人，我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着鄭斯榕的，反正比我盯梢的時間還早，
“據我觀察，也不像是大佬派保鏢馬仔暗中保護她的安排，畢竟那幾個馬仔看上去也不是身手很好的樣子，
“每天邢駿一出門，這車就來他們住的地方停着，這個女人一出門，他們的車就跟上了，然後等到邢駿回來，他們就離開，仇家盯梢也沒見過這樣的，只盯女人不盯大佬？所以我覺得這幫人是邢駿自己安排的。”
秦頌不禁蹙眉，這又是什麼路數？邢駿難道知道他們也在跟？不大可能啊。
還是說，邢駿也在懷疑這個女人的身份？那他早幹嘛去了？
秦頌對於這個消息保持一種懷疑且觀望的態度，他不確定邢駿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爲了混淆視聽還是真的反應遲鈍現在纔開始調查這個女人的底細？
三個人爲此還討論了一番，黑柴覺得邢駿沒必要用假裝跟蹤的方式來混淆視聽，畢竟他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剛巧就猜到黑柴也會盯着鄭斯榕，
而要說反應遲鈍，黑柴也覺得邢駿不是那種會因爲美色而誤了大事的人，
“以前有多少女人對邢駿投懷送抱啊，還有他那些商業夥伴和道上的朋友往他懷裏塞女人，也沒見邢駿失守過。”
黑柴一邊朝嘴裏丟着南乳花生一邊說道。
“那是沒遇見鄭斯榕這種的，能跟邢曉雯長得一模一樣。”
秦頌接了話茬兒。
袁野也跟着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秦頌的意思：
“對，這個女人最大的王牌就是這張臉，如果不是因爲長得像邢曉雯，邢駿也斷然不會對她這麼着迷。”
“所以就越來越讓我覺得奇怪，怎麼就有這樣的巧合，剛好就給邢駿撞上了這個女人呢？”
秦頌這個問題問出了一個和袁野共同的疑惑，以至於袁野伸手一巴掌拍在桌上：
“我剛正想說這個問題，怎麼就這麼巧，這個女人會出現在邢駿面前？而且肯定是最近才發生的事情，至少是在你和林瀾結婚前出現的，因爲這麼一個大活人，邢駿不可能藏太久，怎麼時機就掐得那麼準呢？”
袁野的話其實也是說給黑柴聽的，他知道黑柴心裏也有疑慮，有猜測，這麼一問，心裏更是七上八下的各種聯想。
果然，黑柴的臉上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神情，很複雜，很難以描述。
“黑柴？怎麼了？”
袁野問道。
黑柴神色一凜，擡頭看着袁野，嘴巴張張合合，想說些什麼卻又開不了口，猶豫之間，秦頌也問起他來：
“有什麼顧慮的？還是一言難盡？”
秦頌這麼一問，黑柴倒是苦笑了一下：
“有點一言難盡。”
“那你醞釀一下。”
秦頌立刻接了一句。
黑柴只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火辣的酒精灼燒着自己的喉嚨，順着咽喉劃入胃中，泛起一陣熱辣。
在他思考該如何說出口的時候，秦頌幽幽地開了口：
“在你開口之前，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如果……我是說如果，芮雪她沒死，僥倖逃過了那場火災活了下來，你覺得她還會不會繼續復仇？”
這個問題猶如當頭一棒，敲醒了黑柴所有的感官神經，瞬間擡起頭來看着秦頌，瞪大了眼睛。
秦頌繼續說道：
“這還只是我的一種假設，在沒有看到DNA檢驗結果之前，我們誰都不能確定芮雪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那我們就來一場假設，我想你比我更瞭解芮雪，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半晌，黑柴開口回答了這個問題，他沒有看着秦頌和袁野，就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空酒杯，
“如果芮雪沒死，她會繼續復仇的，並且，會比之前更加瘋狂，更加喪失理智。”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一次，我不會再讓她苟活。”
秦頌陰冷的眸子裏迸射出一股殺意，這個眼神讓黑柴爲之一振，看着秦頌渾身都散發着前所未有的戾氣和怒意，他知道，這一次秦頌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給芮雪留一絲存活的可能。
黑柴心裏明白，他的猜想也是秦頌的懷疑，他也知道如果那個神祕的女人真的是芮雪費勁心機變成的模樣，那麼這一次，芮雪一定更加瘋狂，下場也註定很慘，因爲……
她不止再一次惹怒了秦頌，更是觸怒了邢駿無法容忍的底線和死穴，整成邢曉雯的模樣，欺騙他的感情，更是褻瀆他心裏最神聖不可玷污的、有關邢曉雯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