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涼亭裏的一男一女正在無聲對峙。
寧孤淡淡睨了眼臉色蒼白的晏青枝,視線往下一挪,就看到石桌上的弓箭和黃色衣衫。
他薄脣輕啓:“好好想清楚,這些東西爲什麼會出現在你的牀下。”
晏青枝原以爲寧孤找她,是要談今日進宮的事,萬萬沒想到因爲這兩件遺留物……
不過,她也不用再費心思去想怎麼處理它們了,畢竟自己不被處理掉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她抿了抿脣,斟酌說道:“這衣裳確實不是我的,但這弓箭……”
見晏青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寧孤斂眉掃向站在亭外的兩人。
楊鐵花和蘇言是同晏青枝一起上來的,但沒進涼亭。
蘇言心思通透,瞬間明白寧孤的意思,扯過依依不捨的楊鐵花就往外走。
楊鐵花一步三回頭,唯恐大人會對自己剛結交的妹妹下狠手,滿眼都是擔憂。
但很快,涼亭裏只剩下晏青枝和寧孤兩個人。
晏青枝稍顯侷促,輕咳了一聲:“大人,這弓箭的確是我做的,但我沒用過,就把它送人了。”
寧孤眉頭微挑,明顯不信她的解釋:“你已經浪費了一次機會,本座耐性有限,這次想清楚了再開口。”
晏青枝呼吸微微一窒,事發突然,她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圓,才能讓他相信自己不是黃衣女子。
雖說自己救了初一和十五,但終歸還是來路不明,身份詭異。
對他們而言,就是一顆隨時隨地會爆炸的炸彈。
她擰緊眉,索性直接迎上寧孤黑沉沉的視線:“國師大人,救下十一的人不是我。當時,我正和大人在一起,怎麼可能再分身去救人。”
“雖然,我和那黃衣女子有些淵源,但從未見過她的真容。至於她爲什麼出手救人,我不知道。這兩樣東西爲什麼會出現在牀底下,我更不知道!”
寧孤淡淡哦了聲,漆黑的眸子竟然染上一絲笑意:“晏青枝,你知不知道,你在說謊的時候,表情會很認真,認真到耳根會紅。”
晏青枝面色一怔,下意識去捂耳朵,可手剛擡到眼前,又忽的撫向自己的長髮。
差點露餡!
寧孤這個狗男人,竟然敢詐她!
活了這麼多年,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種毛病!
晏青枝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乾巴巴地破罐子破摔:“大人,我說的句句屬實。要是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寧孤眸光微斂,素白的手隨意挑起一支長箭把玩着:“晏青枝,初一受傷後,就不曾和你接觸,畫天閣上下對黃衣女子的事也守口如瓶。”
“若是你不知道這衣裳和弓箭爲什麼會藏在牀底下,那你又如何得知黃衣女子救下初一的事?”
晏青枝抿緊脣,額上冷汗直冒,該死的狗男人,邏輯性要不要這麼強!
彼此保持些神祕感,不好嗎!
寧孤似乎也沒想讓她回答,一邊轉動手裏的長箭,一邊冷冷說道:“晏青枝,你今日可是在宮裏出盡了風頭,這樣做會帶來什麼,你清楚嗎?”
他的聲音低沉溫柔,又帶着不可忽視的壓迫感。
她都差點死在皇宮裏面,還出風頭,觸黴頭還差不多!
寧孤冷冷勾動脣角,忽的將手裏的長箭朝空中擲去,又回頭看她:“尉遲承歡這人,心思深沉,堪比修行千年的老狐狸,顧朝辭就算有再厲害的爹,也玩不過他。你奉他的命,就是在斷送自己的命!”
晏青枝神情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剛要再問,那張白皙俊美的臉陡的出現在眼前。
她連忙躲閃,身子卻抵在了石柱上,退無可退。
可寧孤緊隨而至,一手撐在晏青枝身後,一手摁上那抹紅脣,虎口架在她下巴處微微往上擡,迫使她直面自己。
“你在躲什麼?”
先前顧朝辭下手太狠,晏青枝的下巴變得又紅又腫,眼下又被寧孤捏住,疼得她直接叫出聲。
“嘶……國師大人,你到底想幹什麼!”
寧孤眸色一沉,捏住她下巴的手忽的溫柔起來,輕輕摩擦着上面的紅腫:“誰弄的?”
晏青枝只覺脣上的手好似帶着火,輕柔而輾轉的觸碰,讓她整個人都快焚燒起來。
她難受又羞赧,賭氣一般閉上眼睛,梗着脖子往他面前送:“大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必一再折辱我!”
不管什麼任務,都讓它見鬼去吧!
姑奶奶她不伺候了!
寧孤低下頭,看着面前這張瑩白小臉,還有她緊繃的身子,纖細白嫩的脖頸,突然鬆了手。
他轉身往亭子的另一頭走去:“下去吧,以往的事,本座可以既往不咎。至於你是誰,到了這裏,就只能是本座的人。”
晏青枝猛地睜開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寧孤。
他就這麼放過她,既不追查身份,也不逼問她爲什麼會知道謝十洲的存在?
至於寧孤說的後半句,被她自動忽略,畢竟她從未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人……
兩人沉默間,一支長箭從天而降,“砰”的一聲砸在亭子下的屋檐上。
晏青枝順勢看去,竟然發現那箭尖處還穿着一隻灰色信鴿的屍體,微微淌着血。
這箭,不就是寧孤剛剛擲出去的那支?
信鴿是巧合,還是他故意的……
她忍不住又望向寧孤,只見他站在陽光下,白衣無風自動,萬千髮絲如瀑般垂在身後。
那消瘦的身影,好似隨時會化作空氣消失不見。
晏青枝壓下心底突然冒出來的怪異情緒,不着痕跡地挪開視線,小聲說道:“大人若是沒什麼吩咐,我這就退下了?”
寧孤沒回頭,只是淡淡嗯了聲。
晏青枝立即鬆了口氣,可剛邁出一步,又忽的聞到吉光的味道,濃郁得幾乎遍佈整個亭子。
她猛地收回腳,鬼使神差地朝寧孤走去。
兩人越靠越近……
寧孤突然回頭,看着身後雙眼迷離的晏青枝,還有她那雙快伸到自己腰上的手,眼神瞬間凌厲起來。
他一把按住她的額頭:“晏青枝,本座饒了你,你竟然想殺我?”
從這裏摔下去,非死即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