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同桌令我無心學習 >第二十章
    馮萬里酒徹底醒了,怕池野再動手,趕緊站起來往外跑,他土黃色的外套滾了一身的黑色碳灰和油漬,頗爲狼狽。腳下速度之快,連“你小子給我等着”這句狠話都沒敢說。

    池野和這人接觸過幾次,看得出這人性格窩囊,遇見比他更狠更不怕事的,就畏畏縮縮得厲害。再加上他有妻子有孩子,這次的事,最多隻會在暗地裏呸兩聲“晦氣”,不會再有什麼後續。

    聞簫知道池野心裏肯定事先想明白了的,才從邊上給了一次助攻。

    人跑了,池野把打翻的塑料凳重新放好,又仔細把碎玻璃收了,這才問旁邊站着的聞簫,“這位英雄,喫燒烤嗎?”

    聞簫對着燒烤一點胃口沒有,“太膩了。”

    聽完,池野沒看菜單算賬——價都記在腦子裏的,掃桌上的二維碼結賬,還多給了二十的精神損失費。手機插口袋裏,“餓嗎,請你喫別的?”

    聞簫沒拒絕,“走吧。”

    走出燒烤攤的範圍,池野往馬路兩頭望了望,發現這深更半夜地,找點除燒烤以外的喫的,有點困難。他又問聞簫,“英雄,有什麼想喫的嗎?”

    聞簫跟他並排着站在街沿上,“美人,沒有。”

    這聲“美人”竄進耳朵,池野渾身都給震了震,一腳踹過去,笑罵,“滾你隔壁老大爺!”

    他這一腳準頭很好,但力道控制地又很輕,跟蹭了聞簫小腿一下似的。

    見聞簫躲都沒躲,池野又笑,“知道你池哥不會用力?”

    “嗯。”聞簫淡淡應了一句。

    池野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剛剛那一瞬間,聞簫眼裏好像溢了點笑出來。當然,也有可能是周圍亮着的霓虹燈閃了眼。

    在腦子裏把附近的店篩了一遍,池野放棄了,“九章路這地方太偏,要不,我做給你喫?”

    兩個人又七拐八拐地,走小路去了池野家的店裏。

    “唰”地將捲簾門拉上去一半,池野拍了拍手上的灰,彎腰進去把燈開了。

    暖色的光鋪開,門邊還立着一盆植物,聞簫之前見還綠油油的,這次就有些沒精神,在掉葉子。

    池野看他打量那盆樹,“芽芽的鍋,植樹節回來,十分倔強地要讓小樹多喝水,拿着學校發的小水壺一趟一趟地澆,澆了有半小時,勸不住。我目測這樹命不久矣。”

    聞簫:“開春了,能掙扎試試。”

    池野覺得機率不大:“但願吧。”

    從門口往裏面走,聞簫發現裏面的擺放跟上次進來有變化,應該是進了些貨,改了陳設。店內面積寬敞,盡頭那堵牆開了道門,平時用簾子擋着,裏面搭了一間廚房。

    池野問他,“想喫什麼?”

    聞簫感覺渾身不太使得上勁,頭昏沉沉的,聽池野問,“你做什麼我喫什麼,除了青椒。”

    拉開冰箱往裏看了眼,池野提議:“弄個湯鍋喫?”

    聞簫沒意見。

    湯鍋很簡單,開火熬了底湯,池野照着兩個人的分量,把冰箱裏的菜洗了切好,又擺了兩盤肉片。接着從碗櫃裏找了兩個小碗,調好蘸料,支使聞簫,“外面牆邊靠着摺疊桌,打開?”

    “嗯。”聞簫把摺疊桌展開擺在中間,又去廚房取了碗和筷子。池野再把電磁爐插上,湯鍋放到上面,很快,熱騰騰的香氣就散了出來。

    兩人都沒動青菜,一人端一盤肉,全倒進了湯裏。

    池野問,“喝酒嗎?”

    聞簫沒客氣:“啤酒,冰的。”

    從冷櫃裏拿了兩罐啤酒,一人一罐擺桌上,池野修長的手指穿進拉環裏,“啪”的一聲單手拉開拉環,等白氣都散了,才喝了一口。

    他喝酒時會微揚起下巴,吞嚥的動作明顯。

    肉片在沸騰的湯裏很快變白,聞簫夾了一塊先喫,“味道很好。”

    池野半點沒想過要謙虛,“我自己也這麼認爲。”

    他自己夾了片肉,蘸了蘸料,“初三暑假,我還是炒個雞蛋都能糊的水準。”

    聞簫:“後來?”

    池野從來不提這些事,他不想收穫別人的憐憫,也不想成爲別人的談資。或許是因爲氣氛到了,也或許是因爲坐在他對面的人是聞簫,他接着講了下去,

    “後來我媽住院,芽芽那時還沒上小學,每天早上起牀,給她做早飯,翻來覆去都是炒雞蛋。雖然雞蛋炒的真不怎麼樣,但那是我當時唯一會的菜。

    喫完早飯,再送她去幼兒園,我們基本每天都是最後一個到。你能想象小姑娘的頭髮有多難梳嗎?編一個辮子,我能花半小時,兩根辮子,就要一個小時。”

    聞簫:“現在呢?”

    池野張開手,“五分鐘,兩邊。”

    就池野停下筷子的幾秒鐘裏,聞簫把鍋裏最後一片肉夾到自己碗裏。在池野的注視下,吃了下去。

    隔着白色的霧氣,池野勾起脣角,覺得這時候,他這個同桌,比什麼時候都要鮮活。

    要再形容地直白一點,就是有了人氣。

    葷菜喫完,池野把素菜全倒進鍋裏。等火開的間隙,他兩根手指拎着啤酒罐,晃着酒液,跟聞簫碰了碰。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聞簫的臉看着比平時紅潤,連嘴脣都有了兩分血色,甚至內雙的眼睛,看着都沒平時那麼冷。

    最先煮好的是生菜,聞簫夾了一塊,咬在嘴裏,很燙,他就着冰啤才終於嚥下去。

    擡頭看池野,筷子沒放下,眼睛卻盯着左手拿的手機,手指尖快速點在屏幕上,應該是在回消息。

    恍然間,“咕嚕嚕”冒着熱氣的湯鍋,和坐在對面姿態懶散的少年,讓這個陌生的城市和街頭巷尾,在聞簫的眼裏,一點點有了溫度、染上了色彩。

    把手機擱在桌面上,池野見聞簫出了神,手在他面前揮了揮,“這湯鍋好喫到讓你沉醉了?”

    聞簫回過神,“嗯。”

    鍋裏的菜全熟了,兩人沒再說話,注意力集中在各自碗裏。等湯裏連菜葉子都撈不起來一片了,聞簫自覺起身去洗碗——第一次喫飯就有的默契,一個人做飯,另一個人洗碗。

    池野覺着,這確實是他同桌的一貫風格,分得清清楚楚,誰也不欠誰。

    把摺疊桌收起來放到牆邊靠着,池野手機響起來,剛剛發信息那人終於意識到微信打字說不清楚,打電話來覈價了。

    朝廚房的方向看了眼,裏面有水龍頭沖水的聲音,池野按下接聽鍵,彎腰從拉上去一半的捲簾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