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的系統不正經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武王伐紂,前歌後舞
    如屈原的《天問》載:“武王三軍,人人樂戰,並載驅載馳,赴敵爭先,前歌後舞,鳧噪歡呼”;

    《尚書大傳》載:“武王伐紂,至於商郊,停止宿,夜,士卒皆歡樂歌舞以待旦”,“惟丙午,王還師,師乃鼓躁,師乃慆,前歌後舞”;

    《白虎通·禮樂》載:“武王起兵,前歌後舞……”

    綜合這些記載可知,周武王出兵時,就伴隨着舞蹈和歌曲;

    到了牧野,在大戰的前一天晚上,士兵也通宵歌舞以等待拂曉;

    在大戰衝鋒之時,仍然是歌舞不止,歡呼雀躍。

    舞蹈和歌曲,一般意味着快樂和輕鬆。

    一場從始至終伴隨着舞蹈和歌曲的戰爭,如果不是印三電影裏的藝術表現,那一定是一場聖潔無比的正義之戰。

    可如果我們以冷靜客觀的態度去看歷史,就會發現“武王伐紂,前歌後舞”是很不合乎常理的。

    脫去後人賦予的神聖光環,牧野之戰本質上就是一場兩軍主力的野戰。

    以“前歌後舞”的姿態進行戰鬥,而且還打贏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對方實在弱得不堪一擊。

    但周武王大軍面對的商朝軍隊,絕不是烏合之衆。

    《詩經·大雅·大明》記載:“殷商之旅,其會如林,失於牧野。”

    連周人在其史詩中都不得不承認,在牧野之戰時,殷商的軍隊,像密林一樣陳列在原野之上,是一支嚴整強大的勁旅。

    這就否決了,殷商是弱雞的這種可能性。

    要知道,武王伐紂是一場真正的革命。

    “革命”這個詞最早的運用,就是用於形容商湯滅夏和武王滅商,這就是着名的“湯武革命”。

    我國開國領導曾經說過:“革命不是請客喫飯。”這是萬古不易的真理。

    即使是三千年前的革命工作,也是要流血犧牲、奮勇戰鬥,革命者也必須謹慎籌謀、小心行事,怎麼會在大戰之際載歌載舞呢?

    試想,兩軍對陣,一方又唱歌又跳舞,另一方趁此機會衝將過去,豈不是狼入羊羣、摧枯拉朽?

    用“得民心”“士氣高漲”等理由做解釋,恐怕很難說服人。

    即使再得民心,士氣再高漲,也絕不能在大戰之際,做出如此輕浮草率的行爲。

    畢竟是“小邦周”去打“大邑商”,是一場以小搏大、以弱擊強的戰爭。

    慎之又慎還嫌不夠,把文藝工作做到兩軍陣前也過孟浪了。

    所以,歷來學者對“前歌後舞”這個記載充滿了懷疑。

    而如果我們看另一些史料,會發現牧野之戰的主導者周武王,並無載歌載舞的心情,而是極其持重謹慎的。

    《尚書·牧誓》記載周武王在牧野之戰前,對部隊的訓話:“今日之事,不愆於六步、七步,乃止,齊焉。勖哉夫子!不愆於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齊焉。”

    周武王要求他的士兵,在戰陣之中,不要錯亂步伐,走幾步、打幾個回合,就要與周邊的人對齊,不能亂了行列陣型。

    如此嚴謹整齊的陣型,連步法、擊打都有嚴格的要求,可見周武王對此戰的謹慎態度。

    既如此,他又怎麼可能派文工團,去兩軍對陣的戰場上又唱又跳呢?

    這個問題的解決,要歸功於着名的民族學家、歷史學家汪寧生。

    汪先生在20世紀80年代初,發表了一篇很短的文章。

    這篇文章就是《釋“武王伐紂前歌後舞”》,他只用了大約兩三頁的篇幅,就對此疑難問題做出瞭解答。

    這裏就牽扯到了蜀民,周武王的聯軍中有移民至西陝的“川軍”。

    《華陽國志·巴志》記載:“巴師勇銳,歌舞以凌殷人,前徒倒戈”。

    “凌”有侵犯、進犯的意思。

    “歌舞以凌”,說明武王聯軍中的巴人軍隊,以歌舞的方式衝鋒陷陣。

    這種歌舞,是一種鼓譟誇張、類似歌舞的戰鬥方式,而非以藝術和審美爲目的的歌舞。

    到漢高祖劉邦時,巴人仍有此習俗,曾作爲漢軍前鋒,“銳氣喜舞”,還得到了舞蹈愛好者劉邦的讚賞。

    汪先生通過觀察近代西南少數民族的戰爭習俗,得出瞭解釋“武王伐紂,前歌後舞”的思路。

    南雲那邊的德宏地區的景頗族,和川省涼山地區的彝族,均有在戰前“歌舞以凌”的習俗。

    在戰鬥開始前,他們的先鋒一手持刀,一手持色彩顯現、圖桉可怖的盾牌。

    他們一邊舞刀弄槍,一邊發出吼叫,製造出緊張恐怖的氣氛,然後率領部隊向敵軍戰陣中衝去。

    這種行爲,本質上是一種激勵士氣、恫嚇敵人的戰前準備。

    只是動作較爲誇張,聲音較爲喧囂。

    所以不熟悉這種習俗和文化的人,就會認爲這是在戰陣前歌舞。

    就好像華夏民族在戰鬥之前擂鼓,其作用也是爲了振奮士氣、統一步調,但鼓也可以作爲樂器。

    試想,如果一個完全不熟悉華夏民族習俗的人,看到了這種戰爭習俗,他很可能會認爲我們的祖先,在戰鬥之前要演奏一曲鼓點。

    “前歌後舞”的疑竇,不能說至此已完全解決。

    但汪寧生另闢蹊徑做出的解釋,可以說是到目前爲止相當有說服力的一種觀點。

    湯武革命確實不是請客喫飯,牧野之戰也不是穿插着大型樂舞的印三電影。

    如果能回到三千年前的那個甲子日,我們看到的應當是相當緊張、恐怖、殘酷的一幕畫面。

    反正剛開始十分輕鬆的看電影的陳文哲,很快就緊張了起來,因爲他看到了大雨滂沱,也看到了血流漂杵。

    這樣場景,對於他這個現代人來說,哪裏有一點請客喫飯的樣子?

    之前的歌舞畫面有多麼喜慶、滑稽,此時的戰爭場面就有多麼的殘酷。

    牧野之戰有多殘酷,或者說牧野之戰有多和諧,這是一個困擾我國人千百年的問題。

    很長時間裏,因爲人們願意相信武王伐紂是一場正義的、神聖的革命,所以牧野之戰也被描述爲一場近乎兵不血刃的戰鬥。

    如《史記·周本紀》載:“紂師雖衆,皆無戰之心,心欲武王亟入。紂師皆倒兵以戰,以開武王。武王馳之,紂兵皆崩畔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