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便猜到,她一定是知道了。
他本來這段時間一直很忙,仍然特意找了一天早早的回來,去陪夏柔夜跑。
跑到了終點時候,像往常那樣遞了水給她,然後問她:“何莉莉的事你知道了?”
夏柔有點喫驚,點頭承認了。
曹陽沒問她是怎麼知道的。他皺着眉頭,兇狠對她說:“夏柔,你不許學她!你敢學歪,我打死你!”
前生後世,曹陽還是頭一回這麼兇的跟她說話。
夏柔驚呆了。
然後,她便紅了眼圈。
前世,曹陽不肯告訴她方姨爲什麼離職,也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要是上輩子,他就能這樣兇的跟她說“你敢學歪,我打死你”,她想,她或許……或許……
沒有什麼或許,因爲人生,總是沒有“如果”的……
她的上輩子,已經活成了那樣,無可改變。
能變的,只有這輩子。
曹陽見她紅了眼圈,以爲她被嚇到了,或是覺得委屈,就不由得心軟了。
他放柔了聲音,摸着她的頭,告訴她:“你和她不一樣。你是我們家的姑娘,你想要什麼,有什麼願望,就跟家裏說,跟我說。不要自己去胡思亂想,知道嗎?”
他想,女孩子真是太容易被富貴迷花眼。何莉莉小時候,也曾經單純可愛過。
可現在,那個女人眼裏就只有虛榮和對富貴的貪念。
他不能容忍夏柔的眼眸也變成那樣。
他喜歡夏柔清澈的眼睛。在他的身邊,能有這樣清澈目光的人不多。他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有一位有權勢的父親,就是他的外祖父家,也是權貴之家。
註定了他身邊沒有簡單的人。
所以他喜歡回到家看到夏柔笑容簡單,目光澄澈。
他喜歡看她在家裏穿着簡單的純棉家居服,露着細細的胳膊和直直的腿,從頭到腳,都透着乾乾淨淨的氣息。
最開始,他對她有些憐憫。
源於他也曾在相同的年紀失去母親,能理解那種哀痛。
然後慢慢的,感受着這個女孩的安靜、乖巧、心思簡單,憐憫漸漸的就成了憐惜。
他的母親其實一直想要一個女兒。在生曹安之前,不知道多少次跟他念叨,希望能給他生個小妹妹。可惜,生出來的又是個臭小子。他已經有兩個臭弟弟跟他搶媽媽了,不稀罕再多一個。
他還記得四弟小的時候,母親還一度給他留過長髮,扎過小辮兒玩。甚至給他穿過小裙子。後來還是父親看着不像樣,發了話,母親纔不再這樣打扮四弟了。
他再看夏柔,就覺得她一定就是母親想要的那種女孩。
他其實不介意夏柔是他真的妹妹。
在他母親還活着的時候,父親和母親感情很好,父親並不曾出軌過。甚至,在母親去世後,他爲了他們,拒絕過好幾門十分得力的婚事。
他要是真的在外面給他們生一個小妹妹,其實……也沒什麼的。
父親最初把她交給他,他也只是想着把她養到成年就好。
但是隨着他對她的憐惜和喜愛漸深,他就想對她更好一點。
當他允許她像弟弟們那樣叫他“大哥”的時候,他就已經把她也像弟弟們那樣視作自己的責任了。
他摸着夏柔的頭,其實還有點遺憾她不是他的親妹妹。那樣的話,他還能對她更好一點。
但現在也好。這次,父親親自發話讓夏柔出席了晚宴,便是予以了她一個身份。
不管她是誰的孩子,姓什麼,她現在都是曹家的人。
他就怕她不明白這點,像何莉莉那樣,最後路就走岔了。
不過,應該沒事,他想。
有他看着呢,不會讓她長歪。
夏柔抿抿嘴脣,說:“我……不會學她的。”話裏,有她自己才懂的堅決。
“乖。”曹陽摸着她的頭,像哄小孩。“你只要,聽話就行了。”
她就是……想要聽話啊……
當她意識到自己重生,當她再一次見到他時,她就想過……這一次啊,什麼都聽大哥的。
再也,不惹他生氣,不讓他煩惱了。
只要收住自己的心,聽話,就應該是最最容易做到的吧。
夏柔想着,擡起頭,鄭重的答應:“好。”
再開學,夏柔就是高二了。
胡軒給曹陽打了個電話:“好幾個男生追她呢。”
“哥,大家都說夏柔其實……姓曹。”
他們兩家其實關係一直就很不錯。胡軒“受命”在學校看着夏柔,也樂於因此更曹陽更親近。
曹陽就問了夏柔。
夏柔自己倒還淡然:“一開學,就多了幾個人對我突然好像變熟了似的。他們可能誤會,我是伯伯的孩子。”
曹陽大笑。
“你要是我親妹,也挺好。”他捋着她的髮梢繞着玩。她自己能看透事情的本質,不被表象迷惑,他就放心了。
“要跟他們說清楚嗎?”夏柔無奈的扯回自己的頭髮。
大概只要是人,都會有點自己的小毛病、小癖好吧。比如曹興控毛絨,比如曹安男女通喫。到現在爲止,四兄弟裏唯一還沒被夏柔發現有什麼特殊癖好的,就只有老二曹斌了。
就連前世在她心目中近乎完美的大哥,這一世都被她發現,他……他原來控長髮。
前世怎麼就沒發覺他這個癖好呢。
大概是因爲她一直都留着和成婉完全不同的短髮吧。直到離開學校,較之從前,感覺自己稍稍成熟了些,覺得這種刻意的區別其實沒有意義,她纔開始留起了長髮。
但那時候,她和他的關係沒有現在的親密。他每次看到她,都會緊緊繃着臉。而她,則只能垂頭聽訓。
不知道爲什麼,他們之間總是有一種緊張的氣氛。
明明,他是這麼的關心她。
明明,她是這麼的尊敬他。
她還記得,許多次,她又惹了他生氣,在捱了訓斥之後,她垂着頭耷着肩離開。帶上門的時候,總是能聽見,他似有似無的嘆息。
夏柔忍不住側過頭去,擡眼凝視曹陽。
他們坐在中庭大樹下的長椅上。秋高氣爽的天氣裏,陽光格外的明媚。
他指間的順滑微涼被她抽走,不滿的挑挑眉,又撩過來一綹,繞在長長的指頭上。